一碗热粥下肚,江寒只觉得一股暖意缓缓渗入四肢百骸。他微微张口,声音仍有些虚弱:“文君?”
梁文君正低头整理碗勺,闻声回头,轻声应道:“怎么了?”
“谢谢。”江寒眨了眨眼,将涌至眼角的泪意逼退。
梁文君先是一怔,随即唇角漾开一抹浅笑,语气轻松地说道:“我当是什么要紧事呢。”,她转头望向外头,“天放晴了,我去把纱布和衣物洗了。你好好躺着歇息,不许乱动,知道吗?”她的目光重新落回他脸上,笑意温润如春阳,仿佛能将人心底的寒意都驱散。
江寒望着她,郑重地点了点头。
梁文君端着木盆方才离去不久,门外便响起了沉稳的脚步声。司空子撩开破旧的门帘踏入屋内,肩头还沾着几缕山间的雾气,手中提着一包用油纸裹好的干粮,另一只手上则拎着一捆新采的草药,根须间还带着湿润的泥土。
他将东西搁在桌上,转头见到江寒睁着眼,气息虽弱但目光清明,便缓步走近床边。司空子细细打量了一下他的气色,嘴角微露一丝宽慰,声音低沉而平和:“醒了?身上感觉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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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寒闻声,缓缓侧过头来。他吞咽了一下,喉结滚动,声音轻缓却清晰:“方才……文君喂我吃了些粥,腹中暖和,感觉好多了。”他稍歇片刻,积蓄了些许力气,复又郑重言道:“此番劫后余生,全赖道长竭力相救。此恩……江寒没齿难忘。”
司空子沉沉叹出一口气,目光投向门外正晾晒衣衫的梁文君,摇头道:“唉,真正将你从鬼门关拽回来的,是她。”他咬下一口干饼,咀嚼片刻,又续道,“我见到你时,你伤势极重,但伤口已粗略包扎、止血也算及时,这才保下一线生机。”他语声低沉,似裹着烟火与旧事,“来到这破庙后,你几度濒危,是女娃衣不解带、日夜守在你床前。她将自己所有的绸衣、首饰尽数托我典当,换来银钱求药问医……若无她这般拼死守护,莫说是我,纵是大罗金仙也难救你。”
言罢,他转头凝视江寒,眼底情绪复杂,终又化作一声苦笑:“你这小子,当真是身在福中而不自知啊。”
江寒默然不语。梁文君的情意,他岂会不知?自洧州一路而来,她眼中深藏的关切、无声的守候,他皆看在眼里。只是他心似寒潭,心里只有何季蓉一人,再容不下其他。当初与她同行,与其说是怜惜,不如说是乱世中不忍见她飘零遇险——正如昔日护张婉华周全一般,他只望她能安稳的在乱世中活着。
念及此,江寒胸中如压巨石。他自知自私,一边无法许她将来,一边却被她舍命相救、倾尽所有的照拂。这份情债日复一日沉重,几乎叫他难以喘息,而他更未料到,这看似柔弱的女子,骨子里竟藏着如此决绝的刚韧。
司空子吃完了东西,缓步至江寒床边坐下,目光沉静如古井:“你素来聪慧,当知世间诸多事,非人力所能挽回。”他声调低沉,似含无尽沧桑,“裴家倾覆、何氏零落,乃至王雄诞小将军因私放你而获罪下狱、生死难测……你我皆无力回天。眼见故人纷纷离去,其中道理,你应该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