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终究是蝼蚁

他挥挥手,示意房内仅剩的那个战战兢兢的小厮也退下。房门轻轻合上,屋内只剩下两人。

贺元礼终于不再掩饰,冷哼一声,别过头去,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宋大人何必如此破费?小人哪敢怪罪宋大人,更当不起您这‘贤侄’的称呼。今日公堂之上,大人不是已经秉公执法,与我贺家划清界限了么?”

宋知州也不生气,自己寻了张椅子坐下,微微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无奈与诚恳:“元礼贤侄,你这说的是气话啊。莫不是还在怪罪我?”

“气话?”贺元礼猛地转过头,动作太大牵扯到伤口,痛得他倒吸一口凉气,语气更加尖锐,“我贺家每年孝敬大人的银子,就是让大人在关键时刻‘秉公执法’,当众打我的板子,罚我贺家的银子的?五千两!宋大人,您可真是好大的手笔!我爹要是知道了,不知会作何感想!”

面对贺元礼的咄咄逼人,宋知州依旧保持着那副笑眯眯的模样,他捋了捋胡须,摇头道:“贤侄啊贤侄,你这就是还在气头上,没能看明白今日的局面啊。”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推心置腹般说道:“哎,贤侄,今日不是我不想帮你,实在是我压力太大,自身难保啊!那秦万松是什么人?虽已致仕,但在太医院门生故旧遍布朝野,他若是一封书信直达天厅,参我一本‘徇私枉法、包庇豪强’,我这顶乌纱帽还要不要了?”

“还有那苏家老头子!”宋知州摊手,一脸苦相,“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居然当堂喊着要上京告御状!那么多百姓看着,我若是稍微偏袒得明显了些,激起民愤,事情闹大了,后果不堪设想啊!贤侄,你我两家关系匪浅,你父亲与我是多年至交,我岂会故意让你难堪?实在是情势所逼,不得不行此权宜之计啊!还望贤侄多多理解我的难处。”

贺元礼听着宋知州这番“肺腑之言”,脸上的怒气稍稍消散了几分。他并非蠢人,冷静下来仔细一想,若易地而处,自己坐在宋知州那个位置上,面对秦老和苏老太公的双重压力,以及堂外群情激奋的百姓,恐怕首要考虑的也是先保全自己的官位。

官位若没了,那才是什么都完了。

但他心中那口恶气终究难平,特别是想到那五千两银子,不由得冷笑道:“哦?如此说来,宋大人还真是用心良苦。不仅‘好心’为那贱籍小子讨要了两千两汤药费,还让我贺家另出三千两充入府衙作为‘备用’款项。这份‘好意’,我贺家真是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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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知州闻言,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高深莫测。他轻轻摇头,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意味:“贤侄啊贤侄,你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呢?那五千两,不过是说给外人听的场面话罢了。那三千两所谓的‘备用款项’,你觉得本官真会让你出吗?就算你肯给,本官也绝不会收的。”

贺元礼一怔,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大人的意思是...”

“做戏,自然要做全套。”宋知州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账目上,这五千两罚银自然是要清清楚楚地记下,对外也好有个交代。但这银子,不过是从左口袋出,右口袋进的事儿。等风头过了,该是怎么样的,还是怎么样。贤侄莫非忘了,令尊与本官的合作,又何止这一星半点?”

贺元礼目光闪烁,已然明白了宋知州的言下之意。官场上的这种操作他虽未亲身经历,但从小耳濡目染,也深知其道。所谓的罚银,很多时候只是为了平息舆论走个过场,事后自然有各种名目可以返还或者冲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