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暖阁的案上,堆着半人高的田亩册。
朱厚照指尖划过“成化二十年,定国公府侵占民田八百亩”的字迹,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张永端着刚沏好的茶进来,见他脸色铁青。
“陛下,歇会儿吧,这田亩册都看了两天了,眼睛该累了。”张永连忙将茶放在案边说道。
朱厚照没接茶,抓起一本册页狠狠摔在案上。
“累?朕看这些数字才真叫累!”
“成化十三年到弘治十七年,勋贵侵占田亩三万七千亩,外戚占了一万二千亩,连文官都跟着占了八千亩!”
“这哪里是田亩册,分明是吸血账!”他指着册页上的红圈说道。
“你看看,周寿那老东西不仅强占民田,还把三百亩熟田改成荒田逃税!”
“还有徐溥家,借着‘赏赐’的名头,把京郊最肥的水田都划到自己名下,百姓只能种盐碱地!”朱厚照继续说道。
张永垂着头不敢接话。
这些田亩册是锦衣卫和户部联合核查的,每一笔都有据可查,却也着实触目惊心。
朱厚照靠回龙椅,胸口剧烈起伏。
“太祖爷当年定下‘勋贵田亩限额’,太宗爷更是严打侵占,到了仁宗朝竟成了摆设!”
“三万亩田,多少百姓要饿肚子?难怪弘治末年流民越来越多,根子就在这儿!”他愤怒地说道。
“陛下息怒。”
“李首辅说过,田产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如先推行律法,等朝局稳了再慢慢清查。”张永小心翼翼道。
朱厚照闭着眼揉了揉眉心,语气里满是无奈。
“朕知道。”
“可看着这些数字,朕这心里堵得慌。”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先把手头的事理顺。”他说完,睁开眼,目光扫过窗外,见宫墙外的柳枝已抽出新绿,突然想起什么。
“对了,秀女们都安置在京郊行宫了?”朱厚照问道。
“回陛下,都安置妥当了,派了十个宫女、五个太监伺候,饮食起居都按规矩来的。”张永连忙点头说道。
朱厚照站起身,理了理常服。
“整天对着这些烂摊子心烦,去看看她们,就当散散心。”
“你随朕去。”他说。
“奴婢遵旨!”
张永连忙取来披风,快步跟了上去。
行宫坐落在京郊的桃花坞旁,此时桃花刚开,粉白的花瓣落了一地。
秀女们都候在庭院里,见朱厚照进来,连忙屈膝行礼,声音细得像蚊子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