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的指尖刚触碰到门板,便听见屋里传来“哐当”一声巨响。
那声音,像是茶盏摔落在了地上。
他顿了顿,还是抬手推开门,走了进去。
正屋里,张太后端坐在紫檀木椅上。
她鬓边的珠花歪了半边,手里紧紧捏着块帕子,帕角已被攥得发皱。
地上散落着几片青瓷碎片,茶水浸湿了她的裙摆。
显然,她刚才听到动静,没拿稳茶盏。
“你还知道来?”
张太后的声音冷得像冰,她没看朱厚照,只盯着地上的碎片。
“我还以为陛下眼里早就没我这个母后了。”
朱厚照关上门,站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没接话。
他知道,这声抱怨里藏着多少委屈和怨怼。
红芍被杖杀那天,他确实没给她留半分情面。
“怎么不说话?”
张太后终于抬头看他,眼里的红血丝清晰可见。
“是觉得杀了我的人,堵了我的嘴,就万事大吉了?”
“儿臣不是来吵架的。”
朱厚照的声音放得平了些。
“母后身子不好,别动气。”
“别动气?”
张太后猛地站起身,将帕子往桌上一拍。
“我两个弟弟被你关在大牢里,你说我别动气?”
“张家几十口人被你发往大同喝西北风,你让我别动气?”
“朱厚照,你摸着良心说说,他们是犯了滔天大罪,还是掘了朱家的祖坟?”
她越说越激动,胸口剧烈起伏着。
“就因为他们是外戚?”
“就因为他们挡了那些文官的路?”
“你为了坐稳你的皇位,就眼睁睁看着我娘家破人亡?”
朱厚照看着她发红的眼眶,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他知道太后疼弟弟。
可那两个舅舅的罪,不是“外戚”两个字能轻轻揭过的。
贪墨漕运银子二十万两,纵容家奴强占民田三百亩,桩桩件件都够得上斩立决。
他没株连张家满门,已经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
“母后,”
朱厚照的声音沉了些。
“张鹤龄、张延龄贪墨的银子,够北直隶赈灾三个月。”
“他们强占的民田,逼死了三个农户。”
“儿臣杀他们,是按大明律办事,不是为了‘坐稳皇位’。”
“按大明律?”
张太后冷笑一声。
“那文官里贪墨的还少了?你怎么不一个个都杀了?偏偏盯着我张家!”
“贪墨的文官,儿臣也没放过。”
朱厚照想起被押去诏狱的户部官员。
“会昌侯孙铭,不就是因为强征京营士兵,被儿臣赐死了?”
“往后不管是文官还是外戚,只要犯了法,儿臣一个都不会放。”
“你!”
张太后被噎得说不出话,指着他的鼻子,手指都在抖。
“你就是故意的!”
“你就是记恨我当初拦着你用那些小太监,记恨我找文官给你递奏折!”
“儿臣是大明的皇帝,不是谁的傀儡。”
朱厚照迎上她的目光,没退半分。
“母后要是真心为儿臣好,就该帮着儿臣整顿吏治,而不是帮着外戚贪墨。”
“我帮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