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没想到,几十年后,老臣会栽在‘勾结边军’的罪名上,也算……一饮一啄,自有定数。”
朱厚照没接话。
他忽然明白,刘健这样的人,或许贪腐,或许结党,却并非全然的奸佞。
他们身上有时代的烙印,有文官集团的痼疾,更有那份在权力漩涡里挣扎的无奈。
“谢迁呢?”
朱厚照转移话题。
“他也愿意接受?”
“他比老臣想不开些,却也认了。”
刘健道。
“今早狱卒送饭时,他托老臣给陛下带句话 —— 江南盐税改革,虽阻力重重,却利国利民,求陛下……莫要半途而废。”
朱厚照的心头猛地一震。
他没想到,谢迁到了这般地步,还在惦记盐税改革。
他看着刘健,忽然觉得眼前的老人不再是那个勾结藩王的罪臣,而是一个浸淫官场一辈子的老臣,在用最后的方式,交代自己的心愿。
“朕知道了。”
朱厚照的声音缓和了些。
“你们的家人,朕会照拂。流放三千里,虽是律法,却会让地方官多加照拂,不至于冻饿而死。”
刘健的眼眶忽然红了。
他挣扎着跪倒在地,对着朱厚照重重叩首:“老臣……谢陛下!”
朱厚照转身往甬道外走。
阳光从尽头的门洞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光带。
“陛下,老臣斗胆进言 —— 军机处之事,若真要推行,需得找几个懂民生的文官襄助,切莫全用武将太监……”
他听见身后传来刘健的声音,带着一丝释然。
朱厚照没回头,只是挥了挥手,算是应了。
走到谢迁的牢房外,朱厚照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门口听着。
里面传来棋子落盘的轻响,谢迁竟在和同牢的小官下棋。
“将军。”
谢迁的声音带着笑意。
“谢大人好棋艺!”
小官叹道。
“呵呵,这盘棋啊,就像这大明朝,看着复杂,其实……一步错,步步错。”
朱厚照的脚步顿了顿,终究还是转身离开了。
他知道,有些话不必说,有些体面,该留给他们。
离开诏狱时,日头已过正午。
阳光毒辣得像要把人烤化,蝉鸣聒噪得让人心烦。
朱厚照坐上龙辇,看着街两旁蔫头耷脑的柳树,忽然觉得胸口有些发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