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剑入鞘的时候,天刚亮。
阿骨打蹲在屋檐下啃烧饼,腮帮子鼓得像塞了两个核桃,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瓦片。他看见我出来,含糊不清地喊:“昭哥,昨晚那批人……真就没人敢动金牌?”
“动了。”我掸了掸袖口灰,“西城兵部侍郎家的小妾想拿它当镇纸压胭脂盒,结果半夜镜子自己裂了,里头倒映出她偷藏私房钱的夹墙。”
阿骨打噗地喷出一口饼渣:“这么灵?”
“不是灵。”我抬脚踩上飞檐,“是他们心里有鬼,看什么都像索命帖。”
风把青袍吹得猎猎响,帝都已在脚下铺开。昨夜三百只小妖送出去的铜镜和金牌,今早已经全数到位。没人敢声张,可宫里来传召的太监脚步比往常快了三倍——皇帝坐不住了。
我知道他要见我。
不是为了谢罪,是为了借刀。
金銮殿的门槛比我想象中矮。
我跨进去时,一群老臣正围在丹墀下,玉笏举得整整齐齐,像一排准备插秧的老农。礼部尚书站在最前头,胡子抖得能筛米,声音却拔得极高:“祖制百年未变,税赋之法关乎国本!岂容一少年妄议更改!”
我扫了一圈,七个人,昨夜在祠堂焚香盟誓的,一个不少。
“哦?”我在殿中央站定,袖子一甩,“所以你们昨天晚上烧香,是在替祖宗传话?”
群臣一愣。
有人脸色变了。
我懒得绕弯,直接冷笑:“既然这么忠于祖制,那不如听听——祖宗怎么说。”
话音落,指尖轻弹,藏在殿角香炉里的回音蛊瞬间激活。那炉本是供奉先帝牌位用的,青烟常年不散,此刻却被妖力牵引,扭曲成一张半透明的嘴。
然后,整个大殿响起了礼部尚书自己的声音——
“宁死不从新政!”
“楚昭不过妖人傀儡,圣院已堕,国将不国!”
“若陛下犹豫,我等愿联名上书,以死谏之!”
一字不差。
满殿死寂。
连皇帝都僵在龙椅上,手指抠进了扶手。
礼部尚书猛地转身盯着香炉,脸涨成猪肝色:“邪术!这是栽赃!定是这妖人暗中录了音——”
“录音?”我打断他,笑了一声,“你昨晚穿的是灰底黑纹靴,左脚第二颗扣子松了,说话时总不自觉地低头看地砖缝。你说我怎么录的音?”
他当场愣住,下意识低头——鞋扣真的松了。
其他人也慌了。有人开始往后退,有人手抖得握不住玉笏。
我慢悠悠往前走了一步:“诸位大人,你们反对新政,是因为它不好?还是因为——它断了你们的好日子?”
没人吭声。
皇帝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楚卿……你有何凭据?”
我不答,只抬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