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省城会议的最终结果,像风一样吹回两个工厂时,引发一场巨大的恐慌性地震。

“什么?两厂合并?还要全员竞聘?”

“干部卧倒,从零开始?这不是要砸咱们所有人的铁饭碗吗?”

“什么叫择优上岗?厂里那些跟领导关系好的,还不是想让谁上就让谁上?到时候咱们这些没后台的老工人,怎么办?”

“我辛辛苦苦干了二十年,熬到处级干部的级别,他一个毛头小子一句话,就想让我跟刚进厂的工人一起竞争?凭什么!”

从车间到办公室,从普通工人到中层干部,到处都充斥着类似的议论、抱怨和愤怒。

“全员竞聘,干部卧倒”,这八个字,像一把悬在每个人头上的利剑,让他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人们不怕穷,也不怕苦。

他们最怕的,是稳定了几十年的秩序被打破,是自己赖以为生的“身份”和“资历”瞬间清零。

这种对未知的恐惧和对既得利益丧失的本能抗拒,像病毒一样,迅速在人群中蔓延。

原本因为何维解决了技术难题而对他产生的敬佩,很快就被这种切身的生存焦虑所冲淡,甚至转化为了敌意。

当何维和陆国兴的车子驶入红旗厂时,工人们站在道路两旁,恶狠狠地看着他们,眼神中充满了愤怒。

在他们心里,有疑虑,有不安,还有深深的抵触。

车里,陆国兴看着窗外这种微妙的气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对何维说:“小何,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改革……最难的不是技术,而是人心啊。”

何维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意外。

这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

他知道,任何一场革新,都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

“陆总工,人心不是铁板一块。”何维平静地说,“给他们一点时间。当他们亲眼看到,新的规则能给他们带来比以前更好的生活时,所有的抵触都会烟消云散。”

何维的指挥部,正式搬进了刘卫国那间宽敞的厂长办公室。

他需要一个更大的空间,来统筹和规划这艘顶着巨大阻力,即将起航的航母。

为了配合他的工作,陆国兴和陈博几乎成了常客。

而林秋宜,作为何维唯一的助理,在这样一个暗流涌动的环境里,处境变得格外艰难。

她每天不仅要处理海量的文件,协调各部门的工作,还要面对无数或明或暗的软钉子。

送来的报表,总是故意拖延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