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长达五米、被工匠们用青铜反复打磨得笔直光滑的铜杆。

一个直径三米、由一整块平整的花岗岩磨制而成、边缘刻着三百六十个等分刻度的巨大石盘。

一个用硬木制作的、带有一根铅垂线的九十度扇形角尺。

何维将那根铜杆,小心翼翼地、以绝对垂直的角度,固定在了石盘的圆心。

一座巨大而简陋的日晷,或者说,一座粗糙的圭表,在他的手中诞生了。

“老师,您做这个是有什么用?”前来探望的陈岩,看着这座奇怪的装置,满心疑惑。

“测量时间。”何维站在圭表旁,目光没有看陈岩,而是仰望着头顶那片蔚蓝的天空,“测量太阳的影子,我们就能知道最准确的季节。什么时候是白昼最长的一天,什么时候是黑夜最长的一夜。有了这些,张武的农政司,才能知道什么时候播种,什么时候收获。”

他将那个巨大的木制角尺,也就是象限仪,架在石塔的顶层。

“到了晚上,我可以用它测量星星的高度。”他的眼中,闪烁着一种陈岩从未见过的、探索未知的光芒,“那些夜空上的星星,有些的位置是不会变的,那是恒星。其中有几颗的位置会根据一年四季的变化而改变,那是行星。我要把它们的轨迹,都画下来。”

何维没有望远镜,这个时代甚至连最粗糙的玻璃都还没有出现。

但他拥有超越时代的知识,和近乎无穷的时间。

他要做的,是用最原始的工具,和最持之以恒的观测,为这个新生的文明,建立起第一部精准的历法,绘制出第一幅属于他们的星图。

是夜,月朗星稀。

何维独自一人登上石塔顶层。

这里没有屋顶,完全向无垠的夜空敞开。

山风吹过,带着草木的清香和远方大海的潮声,他的呼吸与这片天地的脉动融为一体。

这是他来到这个时代百年以来,第一次真正地、彻底地摆脱了所有俗务,感受到一种纯粹的孤独与自由。

山下是万家灯火,如同另一片渺小而温暖的星空。

而他的头顶,是那片沉默了亿万年的、真正浩瀚的星海。

他走到那架巨大的象限仪旁,深吸一口气,开始了他身为“观星者”的第一次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