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河南南阳府的日头毒得能晒裂地。
李老栓蹲在自家空荡荡的田埂上,手里攥着半块发馊的糠饼。
这块传了三代的三亩薄田,上周被张地主带着家丁强占了,理由是“欠租三斗”。
可去年大旱,地里连草都长不活,哪来的租子?
他求过官府,县太爷收了地主的银子,只甩给他一句“佃户欠租,天经地义”。
“爹,我饿……”小儿子趴在他膝盖上,嘴唇干裂得渗血。
李老栓把糠饼掰了大半给孩子,自己嚼着田边的苦艾。再待下去,全家都得饿死。
邻村的王二柱扛着破锄头路过,脸膛晒得黝黑,声音却透着股豁出去的劲:
“老栓,跟我去荆襄吧!那边山深,有荒地能种,官府管不着,总比在这儿等死强!”
李老栓没别的选。当天夜里,他背着铺盖,抱着孩子,跟着王二柱混在流民堆里,往荆襄走。
这一路,流民像滚雪球似的越聚越多:
有湖北郧阳府被洪水冲了家的农户,有陕西汉中府被苛税逼得卖了农具的工匠。
还有河南邓州的刘通,他走在队伍末尾,肩上扛着个破麻袋,里面裹着他饿死的小女儿的尸骨,脸绷得紧紧的,谁也不说话。
刘通原是邓州的好把式,去年地主抢他的田,他跟人拼命,打折了地主的腿,官府要抓他,他只能逃。
路上遇到了石龙,一个穿着洗得发白儒衫的秀才,怀里揣着皱巴巴的科举准考证。
他考了三次秀才,每次都因没钱行贿被刷下来,这次干脆扔了准考证,跟着流民逃荒,嘴里总念叨“官不为民,读这书有何用”。
到了荆襄深山,才算暂时喘了口气。
山坳里能开垦些荒地种玉米,溪水能解渴,可架不住人多。
短短三个月,深山里挤了四万多流民,荒地不够种,存粮也见了底。
有天夜里,李老栓看见刘通蹲在溪边,对着麻袋里的尸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