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三年冬,一场小雪才停,文华殿东暖阁里暖烘烘的。
陈兴刚给朱瞻基扎完针,这会儿正用他那双练过武、拿过手术刀也掂过大勺的手。
不轻不重地给皇帝外甥孙捏着肩膀。朱瞻基整个人陷在软榻里,闭着眼,舒服得直哼哼。
哪还有半点朝堂上宣德帝的威严,倒像个被长辈伺候舒坦了的半大小子。
“啧,你小子这肩膀硬的,跟块铁疙瘩似的!”陈兴手下加了点力,按得朱瞻基龇牙咧嘴。
“跟你说了多少回,奏折是批不完的!学学你爹,该放权时放权,该撂挑子时…咳”
“该歇着时就得歇着!别年纪轻轻就把自己熬成个小老头!”
朱瞻基睁开一只眼,斜睨着陈兴,带着点耍赖的腔调:
“哎哟…轻点轻点!姑爷爷,您这手劲儿,当年教我蹲马步时就这样,一点没变!”
“朕…咳,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嘛,摊子大,事儿多…”
“没办法?我看你就是跟你爷爷学的,劳碌命!”陈兴没好气地又按了一下,换来朱瞻基一声夸张的抽气,
“你爷爷那是开疆拓土,折腾得值!你呢?守成的活儿,悠着点干!身子骨是自己的,别学你爹…”
提到朱高炽,两人都沉默了一瞬,暖阁里的气氛也沉了沉。
陈兴叹口气,手下力道放柔了些,像是要把那份沉重揉开:
“罢了,不提这个。说点高兴的。前儿个去给俩小崽子请脉了,镇儿和钰儿。”
“哦?怎么样?”朱瞻基立刻来了精神,在陈兴面前,提到儿子,他更像个普通父亲,
“镇儿是不是又壮实了?昨儿还嚷嚷着要骑马呢!”
“壮实是壮实,”陈兴手下不停,语气随意得像聊家常,
“不过啊,跟你小时候一个样,看着虎头虎脑,内里有点小火气,天儿一燥,小脸就红扑扑的。”
“钰儿那小子,倒是文静,就是底子看着有点薄,小手总有点凉飕飕的。”
朱瞻基皱了皱眉:“要紧吗?让太医…”
“太医?”陈兴嗤笑一声,打断他,“那帮家伙,头疼医头脚疼医脚,能看出个啥?”
“这俩小崽子的根骨底子,就得从小调!趁骨头缝还没长死,现在上手最合适。”
他停下按摩,一屁股坐在榻边的绣墩上,拿起小几上的温茶灌了一口:
“这么着,反正我隔三差五也得来给你这臭小子松松筋骨,顺道就把那俩小的也捎带上。”
“不用喝苦药汤子,就弄点好吃的药膳,教他们点伸胳膊蹬腿的小把式,把底子夯瓷实喽!”
“等他们再大点,三岁吧,筋骨能活动开了,就教他们耍耍拳,强身健体,总比在宫里当小鹌鹑强!”
朱瞻基听得直乐:“姑爷爷您这教法…倒是新鲜!行!听您的!镇儿和钰儿就交给您了!”
“您当年怎么‘折腾’我的,就怎么‘折腾’他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