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门第三日的辰时,函谷关的吊桥还没放下,关外就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三匹快马踏过黄河滩的碎石,溅起的泥点打在关前的拒马桩上,为首那匹白马上的人,腰间悬着块鎏金腰牌,一看便知是洛阳来的信使。
“开门!天子信使到!”信使勒住马,马鞭指着城楼,声音尖利得像刮过石面的风,“尹喜何在?见烽火不援,是要抗命吗?”
城楼上的守兵没应声,只是握紧了手里的弓。按照尹喜的吩咐,吊桥要等到午时才放,此刻任凭信使喊破喉咙,关城依旧像块沉默的巨石,把所有喧嚣都挡在门外。
观星台的晨雾刚散,尹喜正对着星图批注《夏小正》。他的笔尖停在“天高星隐,主上失威”那句旁,抬头望向东方,天高星果然已经隐进了云层,只剩淡淡的光晕在云隙间若隐若现,像个做错事躲起来的孩子。
“先生,洛阳信使在关下骂了快一个时辰了。”张诚的脚步声从石阶传来,甲胄上还带着露水,“要不要放他进来?”
尹喜放下笔,指尖沾着的朱砂在星图上点出个小红点,恰好落在“心宿”的位置。“急什么。”他拿起案头的星盘,铜盘上代表天高星的刻度已经模糊,“让他再喊会儿,也好让关里的人听听,这‘天子之命’,如今成了什么样子。”
张诚想起西市百姓的议论,嘴角忍不住扯了扯。这三日闭门,百姓的怨气渐渐沉淀,反倒生出些同仇敌忾的意思——连卖菜老妪都在说“信使来了也别理,让他看看咱们函谷关的骨头”。
午时的梆子敲响时,吊桥终于缓缓放下。信使催马冲上桥,马蹄踏在木板上发出“咚咚”的响,像在敲战鼓。他刚进关,就被守兵拦下:“尹先生在观星台等你。”
观星台的十二根石柱在日头下投出长影,尹喜背对着石阶站着,望着天幕上的云。天高星还没从云里出来,倒是参旗星越发明亮,九颗星连成的旗形在阳光下泛着银辉,《夏小正》说“参旗九斿招兵急”,可这“急”里,藏着的是底气,不是慌乱。
“尹喜!你好大的胆子!”信使翻身下马,腰间的鎏金牌晃得人眼晕,“天子三燃烽火,你却按兵不动,莫非想谋反?”
尹喜缓缓转身,目光落在信使那张涨红的脸上,没接他的话,反倒指着天上的云:“信使远道而来,可曾观星?”
信使一愣,随即怒道:“我奉天子之命而来,哪有功夫看星星?你少转移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