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穿着打补丁工装、面色菜黄的工人,无所事事地聚集在屋檐下或废弃的机器旁,
看到韩笑和林一这两个衣着光鲜的“体面人”进来,目光复杂地投过来——
有好奇,有戒备,有麻木,也有一丝微弱的、仿佛看到救命稻草般的期盼。
几个半大的学徒工,在湿漉漉的空地上追逐打闹,
给这片死寂增添了几分不合时宜的、更显悲凉的生气。
仓库区更是触目惊心。巨大的库房门敞开着,里面堆积如山的棉纱和布匹包,
许多已经蒙上了厚厚的灰尘,边缘泛黄,甚至可以看到霉斑。
空气中弥漫着陈年棉絮和尘土混合的、令人鼻子发痒的气味。
一辆废弃的运料平板车歪倒在仓库门口,轮子深陷在泥泞中。
一个身影从主办公楼方向小跑着迎了过来。
正是大华厂的老板,周大华。他约莫五十岁年纪,但看上去足足老了十岁。
身上那件半旧的藏青色中山装皱巴巴的,领口油腻。
头发花白而稀疏,被雨水打湿后紧贴在头皮上,更显狼狈。
他脸色蜡黄,眼袋深重,嘴角习惯性地向下耷拉着,整个人被一种巨大的焦虑和疲惫笼罩着。
“何先生!林先生!一路辛苦,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周大华伸出双手,紧紧握住韩笑的手,力道很大,
指尖冰凉,微微颤抖着,仿佛抓住的是最后一根浮木。
“周经理客气了,是我们冒昧打扰。”
韩笑微微颔首,目光平静地扫过周大华写满愁苦的脸,以及他身后这片衰败的产业王国。
周大华的办公室在二楼,陈设简陋,家具都是十几年前的旧物,漆面斑驳。
文件堆得到处都是,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烟草和焦虑的气息。
他手忙脚乱地想要找茶叶泡茶,却发现热水瓶是空的,只得尴尬地搓着手。
“让二位见笑了……厂子……唉!”
周大华重重地叹了口气,瘫坐在旧沙发里,仿佛连维持基本客套的力气都已耗尽。
韩笑表示无需客套,直接切入正题,询问工厂现状。
这句话如同打开了泄洪的闸门。周大华压抑许久的委屈、愤怒和绝望,瞬间奔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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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再是那个试图维持体面的经理,而是一个被逼到绝境的困兽。
“何先生,林先生,你们是明眼人,都看到了!”他指着窗外,
“大华厂,三十年的老厂啊!民国初年我父亲一手创办,
最风光的时候,上下工人上千,机器日夜不停,
‘双鱼’牌的棉布,江南江北谁人不知?可现在……”他的声音哽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