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时,雨势稍歇,但天色依旧阴沉得如同傍晚。 湿漉漉的空气粘稠而冰冷。
三辆黑色巡捕房警车和一辆厢式勘察车,引擎发出粗鲁的咆哮,
蛮横地碾过疗养院门口积水的路面,溅起浑浊的水花,
粗暴地打破了这片庄园刻意维持的宁静假象。
韩笑第一个跳下车,卡其色风衣的下摆沾满了泥点,
他也毫不在意,仿佛这些污秽才是真实世界的本色。
他站在雨中,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微微仰头,眯起那双浅褐色的、如同鹰隼般的眼睛,
审视着眼前这栋暗红色的、在雨水中更显阴森的建筑。
他的目光锐利、冰冷,带着一种常年与罪恶打交道磨砺出的、近乎本能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厌恶。
这里过于完美的宁静和秩序,让他感到比闸北最混乱的棚户区更加危险。
疗养院的英籍院长,约翰·福斯特博士,早已带着几名神色紧张的高级管理人员等候在门口。
他约莫五十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如同假发套般伏在头顶,
金丝眼镜后的灰色眼睛试图保持镇定,但微微抽动的嘴角泄露了他内心的焦躁和不悦。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三件套西装,与周围湿漉漉的环境格格不入。
“韩探长,”福斯特上前一步,用带着明显伦敦东区口音、语速很快的英语说道,
语气中混杂着程式化的悲痛和一种被冒犯的傲慢,
“这真是一场……不可理解的悲剧。我们圣路加拥有上海滩、
乃至整个远东最先进的设施和最专业的管理,
李先生的失踪……完全超出了我们的认知范畴,这绝对是一次意外……”
韩笑根本懒得听完这套虚伪的辞令。
他猛地一抬手,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不容置疑的打断意味,
用冷硬如铁的中文回应,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风雨声:
“福斯特院长,现场保护了吗?昨晚所有值班人员隔离询问了吗?
现在,带我去209房间,我要看第一现场。”
他的话没有任何商量余地,完全是命令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