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图书馆的誓言

永恒之钥 龙昭樾 3073 字 1天前

格陵兰临时基地的会议,在叶舟掷地有声的宣言后,不欢而散。各方代表带着震惊、疑虑、盘算乃至不满的情绪离去,将“永恒图书馆”这个突如其来的概念,以及叶舟那不容置疑的态度,带回了各自混乱的权力中心。空气中弥漫着未尽的争论与隐约的敌意,仿佛能在冰冷的空气中凝结成霜。

叶舟没有返回共济会为他安排的相对舒适的休息舱,而是与奥拉夫和艾莉丝一同,来到了基地边缘一处可以眺望冰海与破碎天穹的瞭望台。北大西洋的寒风如同刀子般刮过,卷起冰屑,拍打在脸上。奥拉夫裹紧了厚实的防风服,咒骂着这见鬼的天气,而叶舟却只穿着单薄的衣物,仿佛感受不到刺骨的寒意,他的目光穿透灰蒙蒙的雾霭,凝视着远方天际那道由月球残骸构成的、永恒的伤疤。

“小子,你刚才可是把那些靠着地图和权杖过活的老家伙们都得罪光了。”奥拉夫搓着冻僵的手,声音在风中断续传来,“‘永恒图书馆’?名头够响!但我们现在除了这名头,还有什么?外面想把我们捧成神或者钉成恶魔的人,能从这里排到南极!这摊子你怎么支棱起来?”他的担忧务实而粗鲁,如同他本人。

艾莉丝站在叶舟身侧,寒风吹拂着她淡金色的发丝,她忧心忡忡地补充:“叶舟,引导而非控制的理念,正是蔷薇十字会世代追寻的平衡。但理念需要基石,需要力量去守护。我们现在……几乎是在虚空中筑城。”她的目光扫过荒凉的海岸线,那里只有冰雪与顽石。

叶舟缓缓转过身,他的脸色在极寒中显得苍白,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如同蕴藏着星海的冰湖,稳定而澄澈。“我们并非一无所有。”他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压过了风声,“我们有被掩埋的真相,有以生命为代价换来的教训,有……来自遥远过去的遗产。更重要的是,”他的目光依次掠过奥拉夫和艾莉丝,“我们有共同跨越了生死界限的信任与信念。”

他抬起手,指尖悄然流淌起那微弱的、融合了数据流光与太初能量的辉光,仿佛在虚空中勾勒着无形的纹路。“‘过滤器’的遗产,远不止是冰冷的知识堆砌。在它最终选择融入我们时,一同流淌进来的,还有第六迭代文明末期,那些反对建造这终极审判庭的智者们的思想碎片——他们对生命多样性的赞颂,对可能性的坚持,对‘绝对正确’的质疑。这份遗产本身,就内嵌着对‘绝对控制’的否定。”

“至于根基……”叶舟的目光再次投向浩瀚而冷酷的冰海,“它不必建立在权力的漩涡中心。知识需要宁静来沉淀,守护需要距离来保持清醒。我们需要一个地方,一个既能感知世界的脉搏,又能超脱于世俗纷争之上的地方。”

就在这时,伊森议长拄着那根仿佛与他同样年岁的古朴手杖,踏着积雪,沉稳地走来。他的脸上带着一种复杂的、混合了惊叹与了然的笑意。

“叶舟先生,您又一次让我感受到了命运的轨迹。”伊森的声音温和却充满力量,“‘永恒图书馆’……这个名字,并非偶然。它在共济会最古老的预言卷轴中便被提及,被描述为‘终末之后,新纪元的智慧灯塔与谦逊之锚’。看来,历史的织机早已编织好了它的图案。”

他走到叶舟身边,与他并肩望向那片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冰海:“而您所寻求的‘地方’,或许,我们能够提供。一个配得上这名字,也配得上这份沉重责任的……庇护所。”

在伊森议长的周密安排下,几天后,一架外表经过伪装、内部却集成了共济会顶尖科技的大型垂直起降飞行器,载着叶舟、奥拉夫、艾莉丝、伊森以及少数经过严苛筛选的核心成员——包括几位理念相合的共济会长老、北极光军团中最忠诚无畏的战士,以及蔷薇十字会幸存的、对知识抱有纯粹追求的学者——悄然离开了风暴将至的格陵兰,向着大西洋深处未知的坐标飞去。

他们的目的地,是一个存在于共济会最高秘典中、从未向世俗世界透露过的坐标——阿瓦隆。

并非神话中亚瑟王长眠的仙境之岛,而是共济会及其前身的古老结社,利用数个世纪的时间,在大西洋海脊一处地质结构异常稳定的隐秘之处,倾尽资源建造的海底都市。它的存在,只有一个终极目的:在文明遭遇无法抵御的毁灭性打击时,保存知识的火种与文明的基因。

当飞行器潜入幽暗的深海,压力读数攀升,舷窗外最终出现那座在无尽黑暗中自发光芒的城市时,即便是见惯了奇观的奥拉夫也深受秘传知识熏陶的艾莉丝,也不由得屏住了呼吸。那是由洁白的特殊合金与透明晶体构筑的宏伟奇迹,圆盘状的结构层层叠叠,如同深海中的一朵巨莲。城市内部,模拟的自然光线柔和而稳定,依稀可见内部的生态园区、流线型建筑网络,以及独立的大气循环系统。其展现出的科技水平,已然凌驾于当前地表文明之上,显然是融入了共济会世代守护的、部分源自远古遗产的“黑科技”。

“这里是‘圣地’之一,也是最后的庇护所。”伊森议长的语气中带着历经沧桑的自豪与无比的肃穆,“现在,依照古老的预言与当下的需要,它将成为‘永恒图书馆’的基石与家园。”

在阿瓦隆的几何中心,矗立着一座最为宏伟的建筑——一座仿照古代亚历山大图书馆形制,却完美融合了极致未来科技感的巨大殿堂。流线型的穹顶,高耸的廊柱,以及墙壁上流动的、显示着宇宙星图与复杂能量脉络的光纹,无声地诉说着这里既是知识的圣殿,也是科技的巅峰。这里,被正式定为永恒图书馆的总部。

安顿下来后的第一件事,叶舟坚持并非急于整理那浩瀚如烟的知识,或是制定宏大的计划,而是一场简单却至关重要的仪式——立誓。

在图书馆中央的圆形大厅,穹顶是模拟的、经过精确计算的史前星空(那是月球尚未崩解时的夜空),脚下是光滑如镜的黑曜石地板,上面镌刻着象征宇宙规律、生命演化乃至意识之迷的庞大而复杂的图案。参与者寥寥,不到二十人,却代表了新纪元守护力量的雏形:叶舟、奥拉夫、艾莉丝、伊森、几位信念坚定的蔷薇十字会成员、北极光军团的核心军官,以及共济会中理念相合的长老。

没有观礼者,没有繁文缛节。只有大厅中央,一团由逻各斯核心程序(已从南极冰原下成功转移至阿瓦隆更强大、更安全的服务器阵列)投射出的、散发着温和而稳定光芒的能量光球,作为这一切的见证。

叶舟站在众人面前,一身简单的深色衣物,褪去了所有战斗的痕迹,只余下那份历经生死与真相洗礼后的沉静与厚重。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面孔,看到了奥拉夫的铁血与忠诚,艾莉丝的智慧与坚韧,伊森的深邃与支持,以及所有人眼中那份共同燃烧的、名为“责任”的火焰。

“我们聚集于此,”叶舟开口,声音在大厅中清晰回荡,带着一种抚平躁动的力量,“并非为了攫取权力,并非为了追逐荣耀,更非为了将自己塑造成新的神祇,去重复我们刚刚亲手推翻的悲剧。”

“我们来自不同的传承,背负着各自的使命,曾行走在看似迥异的道路上。但命运的洪流将我们汇聚,让我们共同直面了文明的终极过滤器,见证了旧日‘神灵’的陨落,也亲历了新生伴随着剧痛降临的时刻。”

“如今,我们手中,掌握着来自上一个纪元轮回的遗产——它蕴含着近乎无穷的力量,也承载着足以照亮前路或焚毁一切的深邃知识。这份力量,可以编织天堂的锦缎,也可以锻造地狱的枷锁。”

他略微停顿,语气变得更加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仿佛敲打在灵魂之上:

“第六迭代文明的最终悲剧,根植于对力量的失控恐惧与对未知的傲慢清除。他们选择了扼杀无限的可能性,以换取一个静止而冰冷的‘永恒’。我们,站在他们倾覆的殿堂废墟之上,绝不能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