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康往地上跺了两脚,泥点子溅到裤腿上:“就是要在这儿。你看,旁边就是河,取水方便;离官道也近,运东西省事。至于涝洼,咱先用土垫起来,再浇上水泥打地基,不信治不了它。”
开工那天,苏康带着拾穗营的人去平整土地,刚把犁杖套上牛,就见个老汉扛着锄头跑过来,往地上一蹲,旱烟锅子在鞋底上磕得邦邦响。
“这地不能动。”
老汉烟锅子往地上一点,“是我周家的祖产。”
苏康让冯铮亮查地契,果然,这地几十年前确实是周家的,后来荒了,就归了县衙,但没正经过户。
“大叔,” 苏康蹲到老汉旁边,递过去一袋烟,“这地荒了十几年,草长得比人高。咱建工坊,也是为了给威宁添些活计,让大伙多挣点钱。”
周老汉抽着烟,眼睛瞟着远处的河滩:“我知道苏大人是好官。可这地是我爹临终前指给我的,说将来要是日子好了,就把它整饬整饬。现在你们要占,总得给个说法。”
旁边的村民也跟着起哄:“就是,祖产哪能说占就占?”
“苏大人虽好,也不能不讲理啊!”
苏康琢磨了会儿,让人取来五两银子,又给他抱了两袋水泥:“大叔,这银子您拿着,够买两亩好地了。这水泥您带回家,修修房子。将来工坊建起来,您家要是有劳力,来干活,工钱比别处高。您看这样中不?”
周老汉捏着银子,又看了看水泥袋上的 “康宁” 二字,突然站起身,把烟锅子往腰里一别:“苏大人是实在人!这地你们用!我这就回去,让我儿子也来帮忙,不要工钱都行!”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笑,刚才起哄的人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解决了这事,工坊的建设顺利多了。
有了水泥,地基打得又快又稳,没出一个月,酒坊和香皂坊的木架子就立起来了。
苏康站在工地上,看着工匠们给房梁上漆,心里头像揣了团火。
他盘算着,等酒坊出了酒,就能跟晋阳的商行搭上线;香皂坊的皂做好了,说不定能卖到京城去。
到时候,威宁就再也不是以前那个穷地方了。
可他没高兴多久。
这天傍晚回县衙,刚走到街角,就见曹新和宋明蹲在墙根下,俩人脑袋凑得近近的,不知道在说啥。
看见苏康过来,宋明慌忙往怀里塞了个纸团,曹新则站起来,皮笑肉不笑地打了个招呼。
苏康没理他们,径直往前走。
刚走两步,就听见曹新压低了声音说:“…… 那工坊用的木料,我已经让人动了手脚,就等……”
后面的话被风吹散了,听不真切。
苏康的脚步顿了顿,后背倏地冒出汗来。
他回头看了眼,曹新和宋明已经走了,墙根下只剩些被踩灭的烟灰。
看来,有些人是真不想让威宁好起来啊。
苏康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肉里。
他望着远处工坊的方向,那里的灯火正亮得很,像黑夜里的星星。
得抓紧了。
他心里默念着,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加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