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一片压抑的沉默,军事上的压力,尚可凭借将士用命去硬扛。
但这经济的全面围困,却让人有种,无处着力的绝望感。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如同阴影的,地藏使安恪,缓缓开口了。
他那粟特商人,特有的深邃眼眸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天王,诸位大人,”安恪的声音,带着异域的口音,却异常沉稳。
“谢安有他的阳关道,我们……未必不能走,我们的独木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位,掌管着冉魏黑市网络和地下运输线的商人身上。
“明面的商路被封锁,但我们还有暗处的血脉。”安恪不慌不忙地说道。
“谢安能封锁士族,却封锁不了,所有的贪婪和生存欲望。”
“粮食方面,”他扳着手指计算,“江东士族不敢卖,但荆襄的豪强呢?”
“他们与桓冲并非一心,且需要我们的……嗯,某些特产。”
“岭南士蕤虽然提价,但只要价格足够,粮食依旧可以少量流入。”
“甚至,慕容燕国境内,也并非铁板一块。”
“某些鲜卑贵族,对于江南的丝绸、瓷器、茶叶,可是垂涎已久。”
“用净盐、皮毛交换粮食,并非不可能。”
“至于铁器,”安恪压低声音,“巴蜀虽被前秦所据,但其境内私矿,依旧存在。”
“王猛初定蜀地,管控未必严密。”
“我们可以通过,羌氐部落的中转,高价收购蜀铁。”
“另外,海外……林邑等地,亦有铁矿。”
“虽远水解不了近渴,但可作为,长远之计。”
“至于货币问题,”他看了一眼卫铄。
“既然‘刀币’信用受损,我们便暂时退回,实物交易。”
“以盐、绢、甚至……淘汰下来的旧军械,作为硬通货。”
“同时,命‘无相僧’加大力度,打击谢安仿制的劣币,并散播消息,稳定人心。”
他最后总结道:“简而言之,谢安想用一张网,罩住我们。”
“我们就在这张网上,开出无数个洞!”
“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渠道,无论是荆襄的缝隙。”
“慕容内部的裂痕,还是海外遥远的航线。”
“甚至……前秦那看似中立、实则待价而沽的态度!”
“只要肯付出代价,这世上上,没有买不到的东西,只有谈不拢的价格!”
安恪的话语,如同在黑暗中,点燃了一缕微光。
他描绘的,是一条充满风险、代价高昂,却可能绝处逢生的,地下经济血脉。
冉闵盯着安恪,目光锐利:“你需要什么?”
“授权,大量的金银,以及……‘净盐’的,独家对外交易权。”安恪毫不避讳。
“我需要足够的筹码,去敲开那些紧闭的大门,也需要威慑那些贪婪的中间商。”
“必要时,‘鬼车’和‘无相僧’需配合我的行动,清除障碍,保障通道安全。”
“准!”冉闵没有任何犹豫,“褚怀璧,卫铄,全力配合安恪!”
“所需资源,优先调配!墨离,你的人手,听从安恪调遣,确保交易安全!”
他深知,这是饮鸩止渴,是在用宝贵的资源和未来的隐患,换取眼前的生存。
但在慕容恪大军压境,内部不稳的当下,他别无选择。
“经济的较量,现在才开始。”冉闵的声音冰冷。
“谢安想困死我们,就看他的网,够不够结实,我们的牙,够不够利!”
第三幕:黑交易
在冉闵的授权,以及地藏使安恪的全权运作下。
一条条隐秘而危险的经济通道,被迅速建立或激活。
如同人体的毛细血管,开始为濒临休克的冉魏政权,输送着救命的“血液”。
荆襄边界,夜色笼罩下的荒村,几艘没有悬挂任何旗帜的,乌篷船悄然靠岸。
船上满载着,从江东秘密运出的,上好丝绸、瓷器和茶叶。
岸上,是早已等候多时的,一群来自荆襄某豪强家族的士兵。
他们守护着,堆积如山的粮食袋。
双方在沉默中,完成交接,没有言语,只有手势和眼神。
安恪派来的“阴兵”,这些假死脱籍者,熟练地清点货物。
对方也检查着,丝绸瓷器的成色,确认无误后,粮食被搬上船,丝绸瓷器被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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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过程迅捷而安静,负责此次交易的是安恪副手。
他将一袋沉甸甸的金饼,塞给豪强方面的领头人。
低声道:“下次,我们要铁料,价格翻倍。”
领头人掂了掂金袋,咧嘴一笑,露出被烟草熏黄的牙齿。
“好说,只要你们的‘好东西’不断,铁,总有办法。”
这是与荆襄地方势力的交易,利用的是桓冲,无法完全控制境内所有豪强的漏洞。
长江入海口,外海某无名岛,出现了一艘,悬挂着岭南士氏家族徽记的海船。
与一艘没有任何标识的中型海船,在夜色中靠拢。
敖未麾下最信任的几个水鬼,在周围海域警戒。
岭南船上运下来的,是包装严密的粮食,以及一些珍稀药材。
而冉魏方面支付的,则是大量的净盐。
还有部分,从慕容燕国贵族那里换来的、在岭南紧俏的北地皮毛。
交易在紧张的氛围中进行,士蕤并没有完全断绝贸易。
但将价格,抬到了惊人的高度,并且要求大部分支付硬通货。
安恪不得不接受,因为敖未的水师和慕容昭的医官营,不能没有药材。
“告诉士公,”安恪派出的代表沉声道,“价格我们可以接受,但数量必须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