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屈辱、愤怒、恐惧,在这一刻几乎要将他吞噬,但他不能倒下!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将翻涌的情绪压下去,眼神变得如同寒铁般,冰冷坚硬。
“德弟,起来。”他扶起慕容德,声音嘶哑,却异常镇定。
“哭无用,赵韶要的不是证据,是要我们全家的命。”
他在书房中,急速踱步,大脑飞速运转。
硬抗是死路一条。求饶?向苻生求饶,无异于与虎谋皮。
向王猛、苻坚求助?他们或许能暂保自己,但会因此彻底暴露,与苻生的矛盾。
时机未到之前,他们未必会为了自己一个降将,而提前发动…
似乎…只剩下一条路?
一个极其危险、却或许能绝处逢生的念头,在他心中疯狂滋生。
第四幕:谋险棋
翌日,天还未亮,慕容垂以“心中烦闷,出城狩猎散心”为由。
向负责“护卫”他的,苻生心腹将领报备。
这是他被允许的、极少数,可以离开王府的活动之一。
当然,会有大队“护卫”,随行监视。
一行人马出长安城,直奔渭水之滨的猎场。
到达猎场后,慕容垂表现如常,纵鹰放犬,追逐狐兔,似乎真的只是来散心。
他精湛的骑射技艺,引得那些监视他的秦军官兵,也暗自赞叹。
然而,在追逐一头麋鹿的过程中,慕容垂“偶然”与大队护卫,拉开了距离。
只带着,最信任的几名鲜卑家奴,深入了一片,茂密的芦苇荡。
芦苇荡深处,早有两人,在此等候。
一人作渔夫打扮,另一人,赫然便是乔装改扮的东海王苻坚!
苻坚为何会在此?自然是慕容垂通过极其隐秘的渠道,发出了紧急求见的信号。
而苻坚,在权衡利弊后,决定冒险一见。
慕容垂的价值,以及他可能带来的麻烦,都值得冒这次险。
两人见面,没有任何寒暄。慕容垂直接下马,单刀直入,声音急促而低沉。
“殿下!赵韶构陷,我儿慕容令,陛下已动杀心!”
“我慕容垂死不足惜,然累及妻儿部曲,死不瞑目!”
“求殿下…念在往日些许情分,指一条明路!”
他几乎是以一种,近乎哀求的姿态,但眼神却锐利地观察着,苻坚的每一丝反应。
苻坚心中巨震,他虽然料到慕容垂处境艰难,却没想到杀身之祸,来得如此之快!
他连忙扶起慕容垂,沉声道:“吴王请起!何至于此!”
“陛下…陛下只是一时,受小人蒙蔽…”
“殿下!”慕容垂打断他,眼中满是绝望与决绝。
“垂非三岁孩童!陛下之心,路人皆知!如今唯有殿下,或能救我满门性命!”
“垂愿立誓,若得活命之恩,此生此世,愿为殿下下刀山过火海,万死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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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是在赤裸裸地投诚了!在绝境之下,他选择将身家性命,押注在苻坚身上!
虽然他内心深处,对苻坚、王猛同样怀有警惕,但此刻,他已别无选择!
苻坚看着眼前这位,曾与自己把臂同游、亦曾让自己,暗自忌惮的一代名将。
如今这样卑微地,恳求自己,心中亦是复杂万分。
救,风险极大,可能提前暴露。不救,则眼睁睁看着,慕容垂被杀。
于将来对抗苻生、乃至对抗燕国,都是巨大损失。
时间紧迫,不容细思,苻猛一咬牙,低声道。
“吴王之心,坚已知之。眼下情势危急,唯有…行险一搏!”
他快速说道:“你可立刻修书一封,与世子慕容令…”
“内容…便称你我今日渭滨相会,我已答应,全力保全你全家。”
“然长安险恶,恐有疏漏。让他…让他即刻秘密离开长安。”
“前往…洛阳以北的,我的一处庄园暂避!那里有我的人接应,相对安全!”
此计极其大胆!让慕容令逃跑,既是保护人质,也是向慕容垂展示诚意。
更是…将慕容垂紧紧地,绑上自己的战车!
慕容令一旦逃了,慕容垂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只能死心塌地,跟着苻坚走下去!
慕容垂何等聪明,瞬间明白了,苻坚的意图和其中的风险。
但这是目前,唯一能保住儿子性命的办法!
他几乎没有犹豫,重重点头:“好!垂即刻便写!”
“信物!”苻坚从怀中,取出一枚半边的虎符玉佩。
“以此为凭,我的人自然认得。记住,动作一定要快!要绝对隐秘!”
慕容垂接过玉佩,入手冰凉,却仿佛有千钧之重。
这枚玉佩,可能换来儿子的生路,也可能将整个家族,推向万劫不复。
两人又急速商议了几句接应细节,还有后续如何应对,苻生诘难的对策。
远处已传来,护卫搜寻的呼喝声。
“保重!”苻坚重重拍了拍,慕容垂的肩膀。
迅速戴上斗笠,与那“渔夫”消失在,茫茫芦苇荡中。
慕容垂站在原地,紧紧握着,那枚虎符玉佩。
望着苻坚消失的方向,又回头望了望长安城。
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化为彻底的决绝。
他已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险路,家宴上的温情,王猛探营的警示。
此刻全都化为了,冰冷的筹码,押在了与苻坚的这场惊天赌博之上。
他整理了一下表情,重新换上那副,略带疲惫和郁闷的神情。
拨马迎向,搜寻而来的护卫,“王爷!您可让我们好找!”
“无事,追一头鹿,追得远了些,回去吧。”
慕容垂淡淡说道,打马向长安城走去。
身后的渭水,波涛暗涌,如同他此刻的心境。
也如同这座帝都脚下,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