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5年7月19日,圣骏堡,艾尔米塔什宫,伊戈尔厅内,16:22

“陛下,我不建议您去斯卡夫龙斯基娅小姐那边办公。”秘书劝谏道。

“为什么?她住在卡捷琳宫,那里也是乌萨斯帝国的皇宫,在那里办公没有任何问题。”皇帝不以为然。

“是的……但是您把双头鹰国玺也放在那边了,这对我们的工作有些影响。”

“那又何妨?无论是冬宫、还是夏宫,都不能令我自在,在这两座古老宫殿中的每一日、都仿佛有无数眼睛盯着我。为了能够进行更加大刀阔斧的变革,我有必要前往一片崭新的天地。到时候,你们的机构也会移至城北的卡捷琳宫。”

“陛下,我们能理解您的雄心,但您应该多多考虑眼下的事情。扩建卡捷琳宫的开销十分庞大,导致臣下对您的非议也在与日俱增——他们都认为……”

“为什么欲言又止?无论是污言秽语还是流言蜚语,都是上天用于坚定我们品格的考验。”

“他们说,您是为了一个卡西米尔婊子而大兴土木。毕竟,去年的宫廷开销再次创了新高,已经占据了帝国财政收入的百分之八。”

“我试过削减开支,但又是谁在阻止我呢?自从先皇时代以来,宫廷开销的增长就无法遏制,先皇为皇家置办了那么多移动地块、那么多大教堂,如今这些地方的维护,都需要帝国财政的支持……

“我刚登基那天,救世主大教堂才宣布完全竣工,然后这座庞然大物也成为了宫廷财政的吞金巨兽。大叛乱时,我希望削减这座大教堂的维护费用,结果立刻有大臣站出来痛斥我的昏庸无能……

“他们说什么,先帝遗躯未寒,而我就想要剥夺救世主的荣光。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我要停止先帝时期就在进行的夏宫喷泉群建设,那些贵族群情激愤、搞得像我又背叛了先皇一样……

“我搞不懂,他们又不住在夏宫,他们也不是先皇的儿子,怎么教训起我来就头头是道?啊,最离谱的言论莫过于,乌萨斯处于盛世时、工程远比如今庞大,如果停工,就说明乌萨斯不在盛世了……”

略显疲态的皇帝继续向近臣诉说自己的苦衷,一名信使入内传递了信息。

“陛下,萨米边境传来消息,近期坍缩现象明显,‘洁白的雪原上到处弥漫着黑色的邪气’……”

皇帝不耐烦地摆摆手:

“早就知道了,不是让内卫们去处理了吗?而且它们都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内卫总不会骗我吧?”

信使把另一封信展开后接着说:

“陛下,我此行主要交代的是另一件事情……西北地方的官员与贵族们联名上了一封信,他们认为如此明显的不祥征兆,无疑是君主失德的表现,他们建议陛下‘应立即进行检讨、并中止那些缺乏深思熟虑就开始施行的政策’……”

皇帝捂住了额头:

“我真希望我活在一个更开明的时代。”

1095年7月19日,圣骏堡,夏宫,14:01

已是一表人才的皇子在宫室内来回踱步,他的胸前还别着前不久颁发的一级勋章。

“母亲,停止你的喋喋不休吧。这样的抱怨,我只在乡间的农妇口中听过!”

“好啊,你们父子俩……你们的家族,全是忘恩负义的人!举行庆典的时候,你没看到你的父亲是搂着那个卡西米尔婊子出席的吗!你现在还帮着他说话!”

皇后是一位体态丰满的妇女,淡妆已经无法掩盖她的皱纹,但是只从五官和脸型来看、她曾经的美丽不可否认。

“我不帮他说话,那我帮谁说话?你有皇位给我继承吗?”

“尼古拉,你!天哪,这就是所谓的‘基因’吗?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冷血动物啊……”

“够了,母亲。父皇的举止纵然荒唐,但是你忤逆的言论、也不是作为儿子与臣子的我应该听从的。今天晚上,我就会继续动身前往前线,与第二、第七集团军共同作战。”

“呵,你若真是个忠臣与孝子,怎么不揭发我?我看你只是想坐享其成!”

“皇太子这个职位,生来就是坐享其成的,随你怎么说。”

宫室的大门被推开了,军靴与地砖的碰撞声不断传来。

皇子尼古拉·费奥多洛维奇则准备离开了。

“你要到哪里去啊?我的好外孙?”

冈察洛夫老公爵厉声问道,尽管他的胡子已经花白,体型依旧魁梧,据说饭量也很大。

“国事与军务要紧,请容我先行告退,外公。”

冈察洛夫小公爵站出来阻止了他:

“不,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才足够要紧,你哪里也别去!”

一见到哥哥与父亲,皇后的眼泪喷涌而出,她紧紧搂住了父兄,开始哇哇大哭。

“居然让我们的小娜塔莎受了如此大的委屈,费奥多尔简直是个罪无可赦的人渣!”小公爵愤怒地说道。

老公爵年事已高,冈察洛夫家族的事务早就由长子打理,这位中年人早就和真正的公爵没有区别了、并在获得军功之后顺利继承爵位。

小主,

但是作为皇后父亲的老冈察洛夫,依然保留着其他的终身贵族头衔,所以他们家出现了两个公爵,辈分更大的那个冈察洛夫,就是老公爵,辈分比较小的那位,就叫小公爵。

“你们的行为,很有可能被皇帝的利刃阻止……”皇子试图劝阻他们。

老公爵嗤之以鼻:

“不可能的,要是那些家伙想阻止我们,早就把我们的人头扔在圣骏堡街头了!利刃一定什么都知道,但是它们没有管我们,这说明了什么?说明那个暴君早就众叛亲离了!”

小公爵附和道:

“没错。我以前也没想到,正直勇敢的阿尔卡季和格里高利,只因反对他过激的政策,就被内卫戮尸于家中!他们的家族也蒙受了巨大的苦难。”

老公爵开始了慷慨陈词:

“啊,我亲爱的娜塔莎,你哭泣得如此伤心。倘若我不是一个男子汉,我也应该在此放声痛哭,哀叹我们家族即将蒙受的苦难!我听说,狡猾的牙兽,看见裂兽的尸体,也会留下哀伤的眼泪,因为相似的命运即将降临。

“谁能保证一场杀戮之后,自己不会成为下一个受害者呢?尤其是在无道暴君的统治下,一切弱小的臣民都只能人人自危。我们也曾满心期待,我们希望用更加卑躬屈膝的姿态,唤醒那个禽兽心中的哪怕一丝怜悯……

“可是,我们失败了。皇帝更乐意与仇敌的后裔厮混在他兴建的淫窝之中,我无法想象他们的生活会有多么荒淫,但是我能想到、在屠戮每一位忠良之后,那个卡西米尔荡妇会怎样放声奸笑!我们帝国的中枢,已经被敌人腐化!

“我们的失败竟如此彻底,暴君竟然在更多未曾设想的领域之中、变本加厉地羞辱我们!一个与奴隶、窃贼、贱民一同发迹的穷小子,凭借剽窃而来的军功,竟然也能站到台上恬不知耻地接受表彰!尼古拉,高贵的你,难道忍心与那种人站在同列吗?

“所幸,万幸,无论邪恶的势力怎样猖狂,总有正直的人坚守自己的信仰。我们争取到了足够多的支持者,许多暴君的爪牙也无法忍受主子的荒诞了,在正义之士的齐心协力之下,无论是怎样的恶敌,我们都将战胜!

“无论是怎样强盛的邪恶,都有它未至的末日!而暴君正在一步一步将自己推向自己的末日!让正义的人士团结起来,将无道的昏君彻底驱赶!只要有我们在,乌萨斯就不会陷入黑暗,乌萨斯就不会交给邪恶之人来执掌。愿主保佑,我们必胜!”

皇子丝毫没有被这样的慷慨陈词鼓舞,而是愁眉苦脸地坐回了椅子上。

士兵们倒是高呼了几声“乌拉”。

皇后则结束了表演、擦干眼泪之后,跟随父兄一同走出了房间,军靴与地面的碰撞声渐行渐远。只剩数名士兵留下来看守皇子。

1095年7月19日,圣骏堡,艾尔米塔什宫,白色大厅,16:50

“陛下,亚历山大·伊凡诺维奇大公求见。”侍从通报了一声。

“他老人家现在找我干什么呢……”

抱怨归抱怨,皇帝还是离开了宝座、来到白色大厅去迎接自己的叔叔。

尽管两人政见严重不合,但是老人家公忠体国的品质却是谁都无法否认的。

皇帝缓缓来到前厅,却发现大厅里出奇地安静。

“值班的人呢?”

他的声音回响在空荡荡的厅堂内。

在壁炉前等待一会后,不耐烦的皇帝又折返回去了。

1095年7月19日,圣骏堡,艾尔米塔什宫,前厅,16:52

白色的大理石阶梯环绕着整座宽敞的前厅。

前厅的天顶上,由叙拉古艺术家创作的一幅油画静静地俯瞰室内。

天顶周围,则画满了各式各样的圣人与先贤,他们姿态与神情各异,不知他们看到了今天发生的事情、会作出如何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