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就在岔路口,围着火堆,表情麻木的烧纸人中间,好像也站着一个。
一个同样穿着西装,身形模糊,面孔一片空白的身影。
它就静静地立在跳跃的火光旁,和槐树下的那个,一模一样。
奶奶还在絮絮叨叨说着刘瞎子交代的化解法子,什么用柚子叶洗澡,什么在枕头下放剪刀。
可是她的声音就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不清。
我的全部心神,都被那个突然从记忆深处浮上来的恐怖画面给震住了。
“奶奶,”好一会,我才回过神。
“您去找刘瞎子……他还说了别的什么吗?”
奶奶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主动问起这个。
她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犹豫,搓了搓粗糙的手指:
“刘瞎子就说……就说你撞煞重,冲了东西。让咱按他说的办,过了这阵子就好了。别的……没啥了。”
她眼神里的游移并没能逃过我的眼睛。
她在隐瞒。
我没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假装接受了这个说法。
但是心底的寒意却越来越重。刘瞎子不仅精准地说出了时间,他一定还看出了别的。
奶奶,她是在害怕,怕我知道的更多。
那天晚上,我刚躺下就进入了梦乡,接着却陷入了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
小主,
梦里,我再次提着那个沉重的行李箱,走在回村的水泥路上。
四周黑得浓稠,只有远处岔路口的火光在跳动。
老槐树下,穿着西装的人影背对着我。
可当我一步步走近,他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来……
他的脸依旧一片空白,此刻比黑夜更深,像一个洞口。
然后,场景猛地切换。
我站在了岔路口,成了那群烧纸人中的一员。手里拿着厚厚的纸钱,机械地往火堆里扔。
火焰灼烫,我却感觉不到温度。我抬起头,看到马路对面,另一个“我”正提着箱子,惊恐地看着槐树下。
而在“我”的身边,就在烧纸的人群里,那个穿着西装的模糊身影,正直挺挺地站着。
他空白的脸孔,正对着马路对面的“我”。
视角混乱地切换,我时而是行走的路人,时而是麻木的烧纸者。
而穿着西装的身影,无处不在。
我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冷汗已经浸透了睡衣。
窗外,天还没亮,一片死寂。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得弄清楚。
第二天一早,我借口出去转转,来到了村口的岔路边。
白天的这里,看起来平常无奇。水塘泛着绿波,空地上只有几处烧过纸钱的黑色痕迹,被风吹得七零八落。
那棵歪脖子老槐树在晨光下伸展着枯枝,毫无夜晚的阴森。
我在附近踱步,心脏却不受控制地越跳越快。
目光扫过地面,扫过树干,试图找到一点不寻常的痕迹。
什么都没有。
正当我准备放弃离开时,脚尖踢到了老槐树根部的一块松动的石头。
鬼使神差地,我弯腰把石头挪开。
石头下,压着一小块折叠起来的硬纸。
我的心跳陡然加速。
小心翼翼地捡起来,展开。
这是一张证件照的残片,边缘不规则,像是被撕下来的。
照片上的人穿着西装,打着领带。
脸部的位置上,被人用某种尖锐的东西,狠狠地、反复地刮掉了,只留下一些模糊的划痕和纸张的毛刺,根本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只有那身西装,笔挺,深色,和我记忆中的身影,完全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