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
三宝抱起滚烫的香炉冲向厨房,炉身突然伸出无数黑须勒住他脖颈。阿措纵身撞碎玻璃窗,在月光下化作九尾巨猫。最后一根猫须燃尽的刹那,它长啸着扑向香炉,红光与青烟纠缠着冲上夜空。
巨响过后,三宝在满地碎片中摸到团温热的东西——阿措缩成巴掌大的奶猫,右耳缺了个豁口。胡婆婆跪坐在废墟里,颤抖的手抚过小猫脊背:"三百年的修为......"
三个月后,快递站收银台上多了只爱打盹的橘猫。它脖颈上的银铃铛换了红绳,每日晌午准时蹲在微波炉前等小鱼干。只是每逢月圆夜,三宝总看见有道红光在梧桐巷屋顶跳跃,隐约能瞧见九条尾巴的影子。而胡婆婆的外卖备注愈发古怪:"要双黄蛋,蛋壳画只三脚蟾蜍。"
这夜暴雨倾盆,三宝送完最后一单准备收工。电动车灯扫过巷口时,照出个撑着油纸伞的窈窕身影。绯红旗袍下摆露出截毛茸茸的橘色尾巴,伞檐抬起时,琥珀色的猫眼在雨中泛起流光——分明是张与胡婆婆七分相似的脸,却透着二十岁少女的鲜活。
"小哥,我的红糖糍粑还没到呢。"
清泠泠的嗓音混着雨声传来,女子腕间银铃叮咚作响。三宝一个急刹车,保温箱里的餐盒哗啦啦倾倒,再抬头时,巷子里只剩下一滩泛着金粉的水渍。
第二天清晨,快递站玻璃门被拍得啪啪响。三宝顶着黑眼圈开门,只见门槛上端坐着只虎斑猫,嘴里叼着枚生锈的铜钥匙。猫尾巴卷着张泛黄的信笺,落款处按着个梅花状的爪印:
"小子,灶王爷供桌下的陶瓮里存着阿措的命灯。每月十五灌二两雄黄酒,切记要掺上你的指尖血——胡十三娘字。"
收银台上的小橘猫突然竖起耳朵,一爪子拍翻了装小鱼干的瓷碗。晨光穿过门缝照在它右耳缺角处,那伤口正渗出星点金光。巷口早餐摊的收音机突然飘来咿咿呀呀的唱词:"三生石上旧精魂,九命还欠一缕尘......"
三宝捏着信笺的手指微微发抖,虎斑猫早已不见踪影。收银台方向传来瓷片碎裂的脆响,转头看见阿措正对着满地小鱼干发愣——那些鱼干不知何时变成了扭曲的蜈蚣形状,在晨光中滋滋冒着黑烟。
"别碰!"
胡婆婆的声音从背后炸响。老太太今天换了身藏青旗袍,发髻间别着崭新的银簪,枯瘦的手腕上却缠着渗血的绷带。她抓起扫帚将虫形鱼干扫进铁皮桶,倒上半瓶二锅头点燃,蓝绿色的火苗里传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
"黄皮子开始作祟了。"她踢了脚冒着青烟的桶子,"当年阿措替我挡了三次死劫,如今该我还它九条命。"火焰映得她眼窝深陷如骷髅,"今晚带你去认认灶王爷的供桌。"
午夜时分,三宝抱着陶瓮蹲在老式灶台前。胡婆婆往他中指系上红绳,绳头浸在雄黄酒碗里:"三百年前阿措还是只野猫崽子,在五通庙偷吃了供果......"
话音未落,陶瓮突然剧烈晃动。瓮口封着的黄符无风自燃,露出里面摇曳的青色火苗。阿措不知何时蹲在灶台上,原本残缺的右耳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窗外月光忽然被黑云吞没,整栋楼的下水道同时响起指甲抓挠声。
"快滴血!"胡婆婆一簪子扎破他指尖。血珠落入瓮中的刹那,青色火焰轰地窜起三尺高,映出墙上密密麻麻的猫影。有瘸腿的三花猫叼着药草,有瞎眼的白猫蹲在坟头,最后定格在只威风凛凛的九尾橘猫身上——那猫眼里的金光与阿措如出一辙。
下水道里的抓挠声变成了尖锐的猫叫,整栋楼的野猫突然集体嘶吼。阿措浑身毛发倒竖,冲着陶瓮发出威胁的低呜。青色火焰中渐渐浮现出个戴瓜皮帽的男人虚影,腰间玉佩的"黄"字正在滴血。
"找到你了......"虚影的手穿透火焰抓向陶瓮。胡婆婆抄起盐罐泼过去,却被他袖中飞出的红绳缠住脖颈。三宝情急之下咬破舌尖,混着血水的雄黄酒全喷在虚影脸上。
刹那间鬼哭狼嚎,陶瓮炸裂成无数碎片。阿措化作红光卷住迸射的青色火苗,在满地狼藉中滚成个火球。等三宝扒开灰烬,只找到枚温热的琥珀,里头封着片残缺的猫耳。
三个月后的中元节,三宝在快递站值夜班时又见到了那个穿绯红旗袍的姑娘。这次她拎着个鎏金鸟笼,笼里关着只吱哇乱叫的黄鼠狼。
"胡十三娘来讨债啦。"她笑着把笼子挂在门把手上,腕间银铃缠着缕带血的红线,"告诉婆婆,黄大仙的魂魄我暂且收着,想要回去就拿阿措的命灯来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