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门"叮咚"一声响的时候,李海正蹲在货架后面补矿泉水。他看了眼挂钟,凌晨两点四十七分。这个时间点来便利店的要么是醉鬼,要么是走投无路的人。
"要包玉溪。"
女人声音像浸过冰水,李海扶着货架站起来,后腰撞到收银台边沿疼得直抽气。白炽灯管在头顶嗡嗡响,他看见玻璃柜台映出个穿黑风衣的影子,长卷发垂在腰间像泼墨画。
"三十八。"李海转身去拿烟,发现她正盯着自己看。那双眼睛让他想起老家后山潭水,深得能溺死人。女人指甲涂着暗红色甲油,接过烟盒时指尖擦过他手背,凉得不正常。
"你最近要当心。"她突然说。
李海愣神的工夫,女人已经推门走进夜色里。风铃晃得厉害,他这才发现对方没穿鞋,赤脚踩在三月倒春寒的水泥地上。
第二天同一时间,风铃又响了。这次她买了罐八宝粥,坐在落地窗前的塑料椅上慢慢吃。李海偷瞄她手腕上的金镯子,雕着密密麻麻的莲花纹,不像商场里能买到的款式。
"看够没?"女人突然转头,嘴角粘着粒糯米。
李海慌得把抹布甩进水池:"您、您怎么总半夜来?"
"我叫金三娘。"她拿纸巾擦嘴,"你印堂发黑,这两天别走西边巷子。"说完拎着空罐子走了,留下李海对着监控屏幕发呆。店长上个月刚在西边巷子口被抢,这事儿连新来的保洁阿姨都知道。
第三天暴雨,金三娘湿淋淋地冲进来,风衣下摆滴着水。李海递过去毛巾,她擦头发时露出后颈纹身,是朵半开的金莲。
"你老家在云岭?"金三娘忽然问。见李海瞪圆眼睛,她指指他挽起的裤脚,"这种绣线只有云岭的苗寨还在用。"
两人就这样聊起来。金三娘说自己在古玩城开店,李海讲起复读三年还是没考上美院。雨越下越大,卷帘门被拍得啪啪响,李海这才发现外头站着三个男人。为首的光头踹门:"姓金的!欠彪哥的钱该还了吧?"
金三娘把毛巾甩在收银台上:"小屁孩别多事。"她推门出去的瞬间,李海看见光头袖口闪过的匕首寒光。等他抄起防暴叉冲出去,金三娘正踩着光头胸口,剩下两个蜷在污水坑里呻吟。
"就这点本事?"她弯腰抽走光头兜里的借条,撕碎扔进下水道,"回去告诉赵天彪,再敢找我爸的债主,我把他手指头一根根撅折。"
李海举着防暴叉像个傻子。金三娘转身看他,暴雨把她的睫毛膏冲花了,在苍白的脸上划出两道黑痕。"吓着了?"她笑出两颗虎牙,"我跆拳道黑带。"
之后半个月,金三娘几乎天天来。有时带烤红薯分给李海,有时教他认货架上的进口红酒。李海发现她右手小指缺了半截,问起时她就晃着金镯子说小时候被门夹的。
清明那晚特别冷,金三娘裹着貂皮大衣进来,浑身酒气。她趴在收银台上哼昆曲,金镯子磕得玻璃哒哒响。"小海子,你知道我为啥爱来这儿吗?"她突然抓住李海手腕,"你这双眼睛,跟我弟弟死前看我的眼神一模一样。"
李海手一抖,泡面汤洒在值班表上。金三娘摸出个翡翠扳指套在他大拇指:"姐罩你。"说完踉跄着往外走。李海追出去扶她,摸到她腰间有个硬物。月光下看得分明,是把乌黑的手枪。
第二天李海请假去了古玩城。问遍整个市场都没人认识金三娘,倒是有个老头盯着扳指直哆嗦:"这、这是赵天彪去年在拍卖会丢的货!"
傍晚回便利店,卷帘门半掩着。李海猫腰钻进去,看见金三娘正在翻监控。她今天穿了高领毛衣,左手缠着绷带。
"为什么骗我?"李海嗓子发紧,"赵天彪上个月就进监狱了,你根本不是讨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