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他画了整整三个月的短篇女主。
鸦羽般的微卷长发,黑曜石般的眼睛,笑起来会露出尖尖的虎牙,对所有人都客气疏离,唯独对男主展露真心。
他以为自己是那个幸运的男主。
直到今天。
“江叙!传球啊!”队友的吼声惊醒了他。
原来漫画和现实,从来都是两回事。
变故发生得猝不及防。
江叙恍惚间被体院前锋狠狠撞倒在地,膝盖擦过塑胶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对方趁机带球上篮,篮球重重砸进篮筐。
比分差距拉到14分。
“嘟——”裁判急促的哨声响起。
体院男生居高临下地睨着江叙,嘴角挂着假惺惺的笑:“对不起啊江叙,没看见你。”
他故意把“没看见”三个字咬得极重,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哄笑。
江叙攥紧拳头正要起身——
砰!
一瓶矿泉水突然凌空飞来,精准砸在对方胸口。
冰水溅了男生一身,瓶盖弹飞老远。
“对不起啊同学。”宋悦笙缓步走来,眼睛笑得弯弯,“我也没看见你。”
连语调都和对方刚才的道歉一模一样。
江叙被死党搀扶着站起来,怔怔望着逆光走来的身影。
她今天穿了件米色风衣,明明看起来优雅知性,此刻却像柄出鞘的利剑。
……不是都有男朋友了吗?
为什么还要为他出头?
他喉结动了动,伤口突然火辣辣地疼起来。
“能走吗?”宋悦笙在江叙面前站定,目光扫过他渗血的的膝盖,“能走就去校医室,不能就叫救护车。”
江叙张了张嘴,话未出口就被一声怒骂打断。
“操!”被砸的体院男生一脚踢飞矿泉水瓶,瓶身撞在墙上发出巨响,“你他妈管这叫没看见?!”
宋悦笙缓缓转身。
监控摄像头的红光在她身后一闪一闪。
“当然。”她微微一笑,“和同学你刚才‘没看见’江叙的程度一模一样。需要调监控验证吗?”
男生脸色瞬间铁青。
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嘘声,几个美院学生已经举起手机开始录像。
“……算你狠。”最终他咬牙切齿地挤出这句话。
忽然,一股如芒在背的刺痛感爬上脊背。
宋悦笙猛地回头,观众席尽头,一个全身黑衣的男人正大步走来。
鸭舌帽压得极低,墨镜遮住半张脸,却遮不住那股近乎实质化的怨气。
他走路的姿态带着压迫感,所过之处人群不自觉让开一条路。
那人的视线像毒蛇般死死缠在她身上。
他的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小跑着冲向她。
小主,
啪!
在对方抓住她手腕的瞬间,宋悦笙一个利落的回旋踢直击对方腹部。
墨镜飞出去砸在地上,镜片四分五裂。
“你除了揍我还能不能有点儿别的?”陆行屹捂着腹部直起身,桃花眼里翻涌着压抑的怒火,“半个月不见,你倒是……”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宋悦笙正若无其事地收回长腿,转身对江叙温声道:“记得用碘伏消毒,明天我带活血化瘀的中药给你。”
这个画面让陆行屹瞳孔骤缩。
然后她朝他走来,却在靠近时被他猛地扣住手腕。
男人警惕地看着她:“你又想干什么?”
“不是你有事找我?”宋悦笙瞥了眼他攥得发白的指节,“这副兴师问罪的模样,难道是我会错意?”
陆行屹冷笑一声,突然将她往怀里狠狠一拽:“当然要算账。”
不等她说话,男人已经强硬地拖着她往外走。
场馆角落传来“咔嚓”一声。
江叙捏爆了矿泉水瓶。
表姐两年前才被这混蛋当众退婚!
虽然只是老一辈玩笑般的娃娃亲,虽然表姐也没把娃娃亲当回事,但陆行屹这混蛋竟然当众羞辱表姐!
现在,连他小心翼翼捧着的初恋也要被这人抢走?
“江叙?”队友担忧地碰了碰他发抖的肩膀。
少年扯出一个狰狞的笑:“我没事。”
但掌心被瓶盖割出的伤口正滴滴答答渗着血,在白色球衣上晕开刺目的红。
**
夜色如墨,篮球馆的喧嚣被远远抛在身后。
宋悦笙的手腕被陆行屹死死攥着,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像铁钳般箍紧她,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的腕骨捏碎。
他大步流星地往前走,方向赫然是静思湖。
那里又没有多少路灯……
“陆行屹……”宋悦笙试着挣了挣。
“干嘛?”男人头也不回,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想打就打,今天就是死在这儿我也不会松手。”
他简直要气疯了。
半个月来动用了陆家所有关系都找不到的人,今天居然在母校撞见。
还牵着个毛头小鬼的手!
宋悦笙望着他紧绷的侧脸,忽然轻声道:“前面是静思湖。”
她顿了顿,“万一等会儿我们不能心平气和地谈,把对方踹进湖里,不太好吧?”
“这是我母校!”陆行屹猛地刹住脚步转身,眼底燃着两簇幽暗的火。
“我能不知道前面是静思湖?”
他逼近一步,呼吸喷在她脸上,“怎么?提前给我发个死亡通告?好让我坠湖的时候有个心理准备?”
谁知宋悦笙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我不信如果谈崩,你不会把我踹下去。”
“我对你——”陆行屹突然拔高声音,又戛然而止。
宋悦笙敏锐地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楚。
她向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对我怎样?”
陆行屹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
他别过脸去,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夜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
宋悦笙忽然压低声音:“陆行屹,我回去仔细想过,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男人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
“没有。”他生硬地回答,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那就是有了。
宋悦笙眯起眼睛:“我是骗你钱了……”她故意拖长音调,“还是骗你色了?”
“呵。”
这个单音节回答让一切昭然若揭。
可问题是……
宋悦笙困惑地皱眉。
她什么时候骗过陆行屹的色?
她怎么不记得有骗过他。
**
夜色渐深,秋风裹挟着落叶在两人脚边打着旋儿。
宋悦笙轻轻呼出一口气,白雾在冷空气中短暂停留又消散。“所以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她开口,声音比夜风还要凉薄几分。
“如果是为上次的事,我不会道歉。是你强迫在先,我没报警已经是手下留情了,陆行屹,你该暗自庆幸。”
陆行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真想撬开这女人的脑袋看看里面装了什么。
他那么大一个活人,这张脸那么有辨识度,说不记得就不记得。
“你喜欢江叙那种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他突然发问,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酸味。
宋悦笙拽着他的袖口往校门口方向走。
“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是吗?”陆行屹冷笑,月光将他紧绷的下颌线勾勒得愈发锋利,“那小屁孩看你的眼神都快冒绿光了,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
宋悦笙一时语塞。
秋风掠过,带起她一缕散落的发丝。远处偶有情侣嬉笑的声音传来,衬得他们之间的沉默更加突兀。
陆行屹突然失了继续质问的兴致。
他沉默地走在宋悦笙身侧,目光却不受控制地落在她被月光镀上银边的侧脸上。
他们本该是这样的。
小主,
在校园的林荫道上并肩而行,在图书馆的角落十指相扣,在毕业典礼上相视而笑。
本该从校服到婚纱,从青春到白头。
可现实是……
“你就是个骗子。”陆行屹低声道,声音里压抑着太多情绪。
他永远记得那个清晨。
她笑着把他绑起来,说床上的话怎么能当真。
等他回过神来,房间里只剩下一枚银色耳钉,和满床的晨曦。
五年了,他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夜色如墨,校门口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宋悦笙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身侧沉默的男人。
“你再不说找我做什么,我真要走了。”她开口,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陆行屹突然低笑出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微微俯身,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畔:“大半夜找一个女人,你觉得会做什么?”
宋悦笙的瞳孔骤然收缩。
下一秒,她的拳头已经狠狠砸向他的腹部。
“砰”的一声闷响,陆行屹闷哼着弯下腰。
宋悦笙居高临下地睨着他,月光在她眼中凝结成冰:“陆行屹,你要发情,有的是女人愿意扑你。”
她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像是给这场对话画上决绝的句号。
“再纠缠我,”她的声音随风飘来,“下次绝对把你打进ICU。”
陆行屹捂着腹部缓缓直起身,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
“是你先招惹我的,”他低声呢喃,声音消散在秋夜的凉风里,“现在想离开,怎么可能?”
远处,最后一班夜班公交缓缓驶过,车灯在路面上投下短暂的光亮又很快消失。
**
晨光微熹,薄雾笼罩的校园。
宋悦笙踏着晨露早早来到学校,手里提着精心调配的中药包。
这是剧组在校园取景的最后一天,她特意绕路去买了活血化瘀的药材——毕竟江叙昨天的伤,多少与她有关。
美术自习室的玻璃窗映着朝阳,却不见那个总是趴在窗边画画的少年。
她轻轻叩门,指尖在木质门框上留下短暂的温度,最终只能提着药袋转身离开。
片场已经忙碌起来,场务们正在架设轨道。
警戒线外,一个熟悉的身影让宋悦笙脚步一顿。
江叙拄着单拐站在那儿,晨光为他栗色的卷发镀上一层金边,见到她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姐姐!”
他竟想蹦跳着过来,吓得宋悦笙快步上前搀住他。
少年身上带着松节油和颜料的气息,体温透过单薄的衬衫传来,让她不由分说把人按到长椅上。
“受伤怎么还乱跑?”
宋悦笙皱眉,却见江叙突然倾身,一个轻如蝶翼的吻落在她眼睑上。
“姐姐,”他声音带着晨露般的清润,手指却大胆地牵起她的手腕,“陆行屹都那么老了,能带给姐姐快乐吗?”
宋悦笙还没反应过来,掌心已被按在少年紧实的腹肌上。
隔着一层棉麻布料,能感受到块垒分明的肌肉线条。
江叙耳尖通红,却仍执拗地凑近:“别把美术生想得太文弱……”
他压低声音,呼吸扫过她耳垂,“姐姐要是想看,晚上我可以给姐姐当人体模特哦。”
“要是担心陆家,我们可以偷偷见面,放心,他绝对找不到。”
“江家这点儿本事还是有的。”
宋悦笙:“……”
这种情况肯定没办法再找江临远了。
晨光透过树影斑驳地洒在长椅上,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中药香。
宋悦笙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回,指尖还残留着少年腹肌的温度。
“我想你误会了,”她声音平静,“我和陆行屹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江叙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盛满了细碎的阳光。
他嘴角扬起狡黠的弧度:“这不更好吗?姐姐的男朋友不在身边,有我陪着姐姐……”
他歪着头,栗色卷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这样就不会有人来勾搭姐姐了。”
宋悦笙挑眉看他。
“我不算啦~”江叙突然凑近,耳尖红得几乎透明,“我对姐姐是真心的。”
他眨眨眼,“大不了以后我们三个一起生活嘛~”
宋悦笙:“……”
好嘛。
傅蕴之二号。
“姐姐~~”江叙拖长音调撒娇,手指悄悄勾住她的衣角,像只讨要零食的大型犬。
“让我考虑几天,“宋悦笙无奈道,”在离开A市前,我会给你答复。“
她必须先把陆行屹这个定时炸弹解决掉。
江叙疑惑:“姐姐不是A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