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想,秦无双不由得叹道:“牧斐,我知你恨我当初坏了你和公主的姻缘,心里恨得我要死,不过我已经被判了斩刑,你只消等我人头落地,你的仇就算报了,又何苦多此一举来劫法场亲手杀我?”
“谁说我想亲手杀你来着?”牧斐低下头,话语忽软,“茵茵,我是来救你的。”
茵茵——是她的乳名。秦无双震惊地睁大眼睛,不明白牧斐这是唱得哪一出,不禁反问:“牧斐,你莫不是疯了不成?”
牧斐朗声一笑,狭长的丹凤眼里裹挟着几分凛然道:“我没疯,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忽闻身后有人飞马来报,冲城门上大喊:“有人劫法场逃往西门来了,传令尔等速速关上城门!”
守城官兵们闻报,又见一骑飞奔而来,急忙一窝蜂地推门关上。
牧斐拢着秦无双身体的双臂紧了紧,语气骤然一沉,“茵茵,别怕,我这就带你走!”说完,夹紧马肚,只听黑马长嘶一声,撒蹄急奔,顿如离弦之箭射向城门,——就在门缝即将合上的一瞬间,黑马驮着他们险险地冲了过去,奔出了西城门,奔向广阔无垠的天地。
马蹄砸地后,二人不由得长长吁了一口气,只是他们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见城楼上有人喝令:“放箭!”
耳边立时响起一道道咻咻地箭声,牧斐只得加快马速避让。
秦无双这才确信,牧斐确实是来救她的。
可她心知肚明,以牧斐今日之力,如何能救得了她。就算他们今日能逃得出汴都,终究逃不出祁宋,她忙劝道:“牧斐,你快将我放下,独自逃命去还来得及,倘或带着我这个朝廷命犯,是决计逃不远的。”
牧斐喘着气,咬着牙,语气坚决:“不放!死也不放!”
“你这又是何苦呢?你明知道这样做根本救不走我!”
牧斐并没有回答她,不多时,牧斐的胸膛突然压了下来。
秦无双背对着他,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是听见牧斐气息不济地说:“……我知道……只是,纵有一线生机,我也想试一试……如今,若能和你死在一起,足矣……”说着,血便从牧斐的口中哗啦啦泄了出来,洒在了她的肩上,胸前。
秦无双低下头,呆呆地看着身上血红的囚衣,久久说不出话来。
牧斐的手依旧紧紧地拽着缰绳,只是马速渐渐地慢了下来。
此刻,牧斐的后背上扎满了箭矢,彻底没了气息。
“……牧斐?”秦无双颤声轻喊,怕惊醒了他,又怕喊不醒他。
回答她的是呼啸冷风和咻咻利箭声。——地面颤动,身后追兵转瞬即至。
秦无双勒马停下,两行清泪滚将了下来,她紧咬住嘴唇,看了一眼没有尽头的前方。最后,她拨转马头,朝着追兵飞快冲了过去……
睁开双眼时,头顶上方是熟悉的蜜合色海棠花撒花云纱帐,一阵恍惚后,秦无双骤然惊坐起。
一旁正在掖被子的蕊朱吓了一大跳,见秦无双坐起,又惊又喜,口内直念佛道:“我的好娘子,您可算是醒了。”说着,沿着床沿坐下,双手合十,急忙拜天拜地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