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青主不吱声。他虽坐得笔直,却似强弩之末,身体微微发抖。嘴唇干得起出一个硬壳。
唐恬兑温水过来,“大人喝些水。”
“我不喝。”
“大人。”
“不——”一语未毕,已被唐恬生生拖入怀中,按倒在膝上。他立觉疲倦,盯着唐恬,“放开,我不喝。”
唐恬见过许多海上呕吐脱水的病人,懒怠同他商量,仰首含一大口,俯身下去,压迫在干硬的唇皮上,以口相渡。
池青主被她一碰便戾气销尽,被动张口,温热的清水源源而入,浸过干涸的躯体,消弭满怀愤懑和痛楚。
唐恬展袖拭去唇边水渍,又擦拭他的,“大人自己喝,还是就这样?”
池青主昏昏然道,“依你。”
“那便依我。”唐恬渐觉好笑,与他额首相触,仍旧以口渡水,将一整钵水喂完。
池青主被她灌了许多清水,头晕目眩,胸脯一起一伏,咻咻喘气。
唐恬往榻边匣子里摸出一块乌梅,抵在他唇边,“含在舌下,会好些。”
池青主依言张口,酸而甜,将晕眩的感觉逼退许多,他睁开眼,定定看她。
唐恬问,“好吃吗?”
池青主不语,久久答非所问,“我自廷狱出来,立誓不做人阶下囚。”
唐恬头回听他提起廷狱,心头巨震。耳边他的声音续道,“若你亲自看守,或可一试。”
第34章 东海水军我就在此间,静候中台阁手谕……
二人隔过一段黑暗, 四目相对。
唐恬赌气道,“好啊。”她倾身低头,在他额上极亲昵地蹭一蹭, “我亲自看守。”
池青主缓缓闭上眼。
这一回大海里死里逃生, 必然疲惫得紧。唐恬道, “大人吃些东西睡一会。”
池青主侧身往她怀中躲避,“不吃。”
唐恬拉他起来, 推在枕上靠着。将钵子托在掌中, 舀热粥喂他,“我听说大人几日不曾吃东西, 好歹吃一点。”
池青主哼一声,“听谁说?”
还能有谁?唐恬自知失言,多少有些尴尬, 低着头默默喂粥。
池青主强撑许久, 早已是强弩之末,在她手中吃不到两三口粥,头颅向侧边一沉,昏昏睡去。
唐恬推他, “大人——”池青主她怀中拱一拱, 眼皮也不抬——只得由他去睡。收了粥碗出去,阿钱等在门口。
“做甚?”
阿钱摸摸头,“等道首呼唤。”
“这里没你的事。”唐恬拿着碗往外走, 一时止步, “我走时还睡很沉, 怎么醒的?”
阿钱茫然道,“一进去就醒了。看见我自己坐起来,跟之前在那边时一模一样, 一副修仙样子。”
——久经患难之人,有感知危险的本能。唐恬心中骤然巨恸,阶下囚三个字,绝非中台阁一时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