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时间转瞬即逝。矿山冶炼司的公房里,气氛比往日更加凝重。张老吏和另外几名吏员面色憔悴,眼底布满血丝,这几日他们没有合眼。
杨昭坐在主位,苏墨站在一旁,手里拿着厚厚的账册和几份新整理的卷宗。李沐风则如一尊石像,守在门口。
“三日之期已到。”杨昭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
张老吏向前一步,颤抖着拱了拱手:“杨郎中,下官……下官无能。那些旧账实在太过混乱,许多批文和银两流向,根本无从查起。下官等已尽力,但……”他不敢再说下去,额头又开始冒汗。
“无从查起?”杨昭挑了下眉毛。他示意苏墨。
苏墨将手中一份卷宗递给杨昭,然后缓步走到张老吏面前,语气平静地发问:“张大人,大乾三十七年,黑石矿那七成骤减的产量,您说无从查起。可下官却在司内库房的角落里,找到了几份未曾归档的矿石交易记录。上面的买家,赫然是京城‘恒通商号’。您可否解释一下?”
张老吏的脸瞬间失去血色。恒通商号,正是京城几家把持铁料生意的巨头之一。他做梦也没想到,苏墨竟然能找到这些被刻意隐藏的交易记录。
“这……这并非下官经手!”张老吏急忙辩白,声音有些尖锐,“这是前任郎中与恒通商号私下的交易,下官只是奉命代为记录,那些矿石根本就没入公账!”
“哦?”杨昭接过苏墨递来的交易记录,快速扫了几眼。上面详细记载了黑石矿的“额外”产出,以及以远低于市价的价格,出售给恒通商号的记录。每一笔交易,都有张老吏的笔迹签名。
“奉命代为记录?”杨昭轻声重复着张老吏的话,语气中带了一点冷意,“张大人,你在这矿山冶炼司待了数十年,对司内事务了如指掌。你告诉我,这些矿石未入公账,那对应的银两,又去了何处?”
张老吏哑口无言。他当然明白银两的去向,但那些钱,大部分都进了前任郎中和更高层官员的口袋,他自己也分润了些许。此刻要他供出,无异于自寻死路。
“看来张大人是不愿交代了。”杨昭将交易记录放在桌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他转向苏墨,“苏先生,既然张大人无法查清,那便由你来查。从今日起,矿山冶炼司所有账目,重新清算,一笔笔核对。所有涉嫌贪腐、渎职之人,无需请示,直接报与刑部。”
苏墨拱手:“下官领命。”
张老吏和其他几名吏员听到“直接报与刑部”这几个字,腿肚子又开始打颤。这杨郎中,竟然真的不讲情面!他们平日里仗着司里无人管辖,混日子惯了,没想到这次踢到了铁板。
“杨郎中,饶命啊!”张老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泗横流,“下官一时糊涂,下官这就将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您!求您给下官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杨昭没有看他,只是平静地喝了口茶。他不是心软之人,但也不介意利用这些被逼到绝境的人。
“说吧。”杨昭放下茶盏,“本官给你一个机会,若是你所言属实,且能助本官查清此案,本官可酌情考虑。”
张老吏如蒙大赦,连忙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和盘托出。从黑石矿的私采私卖,到白龙山新炉的拨款去向,再到司内人员的层层盘剥,他将这些年矿山冶炼司的黑幕,以及背后牵扯到的京城官员、商贾势力,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