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厅内,只剩下电影的声音。
起初,气氛还带着些许拘谨。
观众们看着屏幕上程勇倒卖神油,和前妻争夺抚养权,那种混不吝的市井气,让他们感到陌生。
凌夜坐在第一排,悄悄观察着身后观众的反应。
他能感受到那种微妙的距离感——这些被生活重压的人,和银幕上那个油腻中年男人之间的隔阂。
但当吕受益戴着三层口罩,小心翼翼地推开程勇保健品店的门,用近乎祈求的语气问出“你能不能,帮我们带点药回来”时,影厅里的空气开始变化。
一种熟悉的、被绝望浸泡过的气息,悄然蔓延开来。
当程勇第一次去北辰州,看到制药厂里那些和格列宁成分完全一样的仿制药,只卖五百块一瓶时,台下传来第一声压抑不住的抽气声。
那个独自前来的女人,ID叫“盼着天亮”的,用手捂住了嘴。
她的丈夫,就是因为吃不起四万一瓶的正版药,转而寻求各种她也分不清真假的“渠道”,最后人财两空。
电影的节奏在推进。
程勇开始走私卖药,从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变成病友群里被众人簇拥的“药神”。
当他因为害怕坐牢,把代理权高价转让给骗子张长林时,台下没有人发出指责。
他们只是沉默地看着,那份沉默里,有对人性的理解,也有对自己曾经相似抉择的苦涩回忆。
韩磊注意到,那个搀扶老伴的老人,此刻紧紧握住了老伴的手,手指用力到微微颤抖。
老人的眼中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深的理解——他们都曾站在过这样的十字路口。
真正的转折点,是吕受益的死。
在吃了一年程勇带来的平价药后,吕受益的病情得到了很好的控制,他甚至盼着儿子长大,能亲口叫他一声爸爸。
但当程勇退出,骗子张长林把药价又提高后,他吃不起了。
病情复发,清创的场面,让影厅里响起了成片的倒吸冷气的声音。
那种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的痛苦,让很多人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最终,为了不拖累妻子和刚出生的孩子,吕受益选择自杀。
影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紧接着,一声压抑许久的、撕心裂肺的抽泣声,从后排传来。
是那个和老伴一起来的老人。
他的身体不住地颤抖,老伴在旁边轻抚着他的手背,泪珠顺着她脸上的沟壑缓缓滑落。
“老头子,老头子别这样…”老伴轻声安慰着,自己的声音也在颤抖。
这一声哭泣,打开了情绪的闸门。
影厅内,压抑许久的情绪彻底决堤。
不是嚎啕大哭,而是一种更让人心碎的、无声的饮泣。
肩膀的耸动,从牙缝里漏出的呜咽,用手背紧紧按住眼睛的动作…
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释放着积攒了太久的痛苦和委屈。
银幕上,程勇重新开始卖药,这一次,他没想着赚钱。
患病的老奶奶拉着警察的手,哭着说:“我病了三年,吃了三年正版药,房子吃没了,家人被我吃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