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深秋,大庆让胡路区一栋待拆的老楼孤零零地立在寒风中,四周已是一片瓦砾。这楼曾是油田职工的家属楼,如今只剩下零星几户没搬走。拆迁队的工头老马裹紧棉袄,朝手心哈了口热气,对着身后五六个工人挥挥手。
“今天就剩三单元二楼那家了,户主早签了协议,东西都不要了,赶紧拆完收工。”
队伍里最年轻的小马是老马的远房侄子,刚来工地不到一个月。他抬头望着那栋破败的楼房,几扇窗户的玻璃已经碎了,像被挖掉眼珠的空眼眶。
老马边走边说:“听说这家原先住着一对老夫妻,男的叫李卫国,以前是油田模范工人;女的叫赵秀英,小学教师。两人八十年代初结的婚,没孩子。李师傅十年前工伤去世后,赵老师就一个人住这儿,去年她也走了,远房亲戚才把房子交给拆迁办。”
众人踏着满是碎砖块的楼梯往上走,楼道里弥漫着一股潮湿发霉的气味。小马注意到楼梯扶手上还残留着早已褪色的红绸带,像是多年前办喜事时绑上的。
老马掏出钥匙打开202的房门,一股陈年的气味扑面而来。
门开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愣住了。
时间仿佛在这里凝固了三十年。
客厅正中央,一个大红喜字虽然褪色却依然醒目地贴在墙上。老式组合柜上摆着牡丹花的搪瓷脸盆、印着“奖给先进工作者”的陶瓷杯,还有几个铁皮饼干盒。沙发罩着白色钩花罩子,尽管已经泛黄。墙角放着一台雪花牌电风扇,塑料按钮上落满灰尘。
小马不由自主地走进卧室。一张双人床上铺着大红色床单,上面绣着鸳鸯戏水图案。床头挂着一幅巨大的婚纱照——照片上的年轻男子穿着深蓝色中山装,女子一身红装,头发盘成当时流行的样式,两人笑得腼腆而幸福。梳妆台上,友谊雪花膏、红双喜粉盒和一瓶没开封的桂花油整齐排列,仿佛女主人只是出门买菜,随时会回来。
“叔,这地方怎么像昨天还有人住似的?”小马感到脊背一阵发凉。
老马皱眉环顾四周:“别瞎想,就是老人去世后没人动过。抓紧时间,今天必须把这间屋清空。”
工人们开始动手,把家具一件件往外搬。小马负责拆那张床,当他用力抬起床板时,发现底下藏着一个铁盒,里面装着一叠信和几张照片。他趁没人注意,悄悄把铁盒塞进自己的工具包。
“小马,把墙上那婚纱照摘下来!”老马在客厅喊道。
小马站到椅子上,小心翼翼地去摘那张婚纱照。相框很重,他手一滑,相框摔在地上,玻璃裂开几条缝。
“笨手笨脚!”老马骂了一句,“把照片抽出来,框子不要了。”
小马蹲下身,小心地从破碎的玻璃中取出照片。就在这时,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照片上新郎新娘的眼睛里,正缓缓渗出黑色的液体,像眼泪一样顺着照片流下,在他手指上留下乌黑的痕迹。
“马叔!你看这个!”小马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