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又震了,是杨国梁发来的消息:“手续办得怎么样了?办好了给我回个话。”
杨婕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半天,手指在屏幕上敲了个“好”,却没点发送。她把手机塞回包里,拢了拢外套,一步步走进雨里。雨水把她的影子泡得模糊,像个没说完的故事,散在湿漉漉的路上。
那个没说出口的“三”字,好像也跟着这雨,沉进了心里。以后大概再也不会喊了,不是原谅,是懒得再提了——毕竟,连恨都觉得多余的时候,再叫什么,都没意义了。
雨丝斜斜地砸下来,杨婕刚拉开后座车门,冰凉的水珠就顺着发梢滴进衣领,激得她打了个寒颤。她弯腰坐进车里,没顾上擦脸上的水,反手就从包里摸出手机。指尖因为冷,按屏幕时都带着点抖,划了两下才找到助理的号码,按下去时力道重得像要把屏幕戳穿。
“喂!”电话接通的瞬间,她的声音带着雨气的沙哑,却透着股不容置疑的急,“我要买一块墓地。”
听筒那头的助理愣了下,随即应道:“好的杨总,您需要什么价位的?或者有指定的墓园吗?”
“不用问那么多。”杨婕打断她,目光落在窗外被雨水打湿的梧桐叶上,叶片蜷着,像极了太平间里梁南惠攥紧的手指,“要最好的位置,最好的地段,视野得开阔,周围别太吵。钱不是问题,尽快办,今天能定下来就今天定。”
说完不等助理再问,她直接按了挂断。手机扔在身侧的真皮座椅上,发出轻响,她才往后靠了靠,闭着眼缓气。车厢里的暖气慢慢漫上来,烘得湿衣服贴在身上发闷,可心里那点凉,却没被烘走半分。
前排的司机老陈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开口:“小姐,您这是……给谁买墓地啊?”
老陈在杨家待了快十年,看着杨婕从扎马尾的小姑娘长到现在,知道她性子犟,却少见她这样急着办这事,语气里还带着股说不出的沉。
杨婕睁开眼,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雨幕里的店铺招牌都模糊成一团。她沉默了两秒,才轻轻吐出三个字:“给梁南惠。”
“什么?”老陈显然没料到,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下,车轱辘碾过水洼,溅起片水花。他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惋惜,“怎么就……唉,她前阵子还跟我打听,说想给小少爷在郊区找个能骑马的地方,这才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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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南惠怀孕时,老陈常被杨国梁派去接她做产检,她待老陈还算和气,偶尔会递瓶水,或者问问他家里孩子的事。老陈虽知道她是“外室”,却也实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杨婕没接话。老陈的话像根针,轻轻扎了下她的心——原来梁南惠也有过这样的日子,盼着孩子长大,盘算着寻常的事,不是她以前总盯着的“抢了妈位置的女人”,只是个普通的、盼着日子往前过的人。
她抬手按了按眉心,把那些翻涌的情绪压下去:“陈叔,回家吧。”
“欸,好。”老陈应着,打了把方向盘,车子拐进另一条路。
车厢里又安静下来,只有雨刷器“唰唰”刮着玻璃的声音。杨婕扭头望着窗外,雨水把世界洗得发白,连空气里都带着股清透的凉。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急着给梁南惠买墓地,或许是看不得她到最后还落得潦草,或许是……想替那个冷漠的父亲,还一点点本该有的体面。
车慢慢驶近小区,熟悉的楼栋在雨里露了头。杨婕看着那扇亮着灯的窗户——是她自己的出租屋,不是杨国梁那栋摆满了梁南惠东西的大房子——忽然松了口气。
“停在楼下就行。”她对老陈说,伸手去开车门。
“小姐,伞!”老陈递过来一把黑伞。
杨婕接过来,没撑,就那么抱着。“陈叔,明天让助理把墓地的合同送我这儿来。”说完,她推开门重新走进雨里,这一次,脚步比来时稳了些。
怀里的伞柄是凉的,可心里那点酸,好像淡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