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鳄食溃兵

“这群贼子,早就该受律法制裁!”蒋师仁怒喝一声,双腿一夹马腹,陌刀带着千钧之力劈向河面的罪条。刀气呼啸而过,并未损伤半片鳄鳞,反而震得鳞甲间泛起层层涟漪。涟漪散去时,数十块莹白的骨片从鳄群中腾空而起,每块都刻着细密的梵文经咒,赫然是当年被天竺人劫掠的佛骨仿品——当年玄奘法师西行带回的佛骨曾在此地暂存,天竺贵族为掩人耳目,特意仿制多枚藏匿,没想到竟藏在了鳄群之中。

小主,

蒋师仁伸手接住一块佛骨仿品,指尖刚触到经咒纹路,仿品突然从中裂开,露出里面卷着的绢纸。他展开绢纸细看,暗红色的字迹虽已斑驳,却字字清晰,竟是天竺贵族联名写下的认罪血书:“贞观二十一年秋,与吐蕃残部合谋,劫杀大唐使团二十七人,夺佛骨,掠财物,罪该万死。”绢纸末尾还按着鲜红的指印,正是那些躲在王城之中、自以为能逃脱制裁的贵族标记。

“原来他们早有预谋!”王玄策接过血书,指腹抚过那些潦草的字迹,胸口的怒火几乎要冲破胸膛。去年使团抵达天竺时,这些贵族还笑脸相迎,转头便纵容军队围堵,如今血书铁证如山,更显其虚伪狠毒。他正欲将血书收起,怀中的铜佛最后一块残片突然发出灼热的温度,不等他伸手取出,残片已自行破空而出,在河面炸裂成漫天金粉。

金粉飘落的瞬间,那些认罪血书上的暗红血迹突然沸腾起来,顺着绢纸纹路蔓延,与金粉交融在一起,渐渐凝成一行鎏金大字。蒋师仁眯眼望去,那字迹端庄肃穆,正是文成公主的笔迹,写着八个字:“以鳄为证,以业为刑”。

“以鳄为证,以业为刑!”河对岸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幸存的天竺贵族被吐蕃骑兵押解至此,见此景象纷纷面如死灰。不知是谁先跪倒在地,其余贵族也跟着双膝触地,颤抖着抽出腰间的短刀,割下自己的发辫抛向河面。黑色的发辫在水流中散开,又在金线的牵引下聚拢,竟精准地拼出“服罪”二字,每根发丝上都缠着细小的金属残骸——那是唐军制式箭头的碎片,当年正是这些箭头,没能护住使团的忠魂。

王玄策望着“服罪”二字,眼中闪过一丝泪光。他想起去年突围时,李参军为了掩护他和蒋师仁,身中数十箭仍死死挡在敌军面前,那些箭头正是如今缠在发丝上的模样。断足处的金线突然再次绷紧,牵引着那些箭头残骸从发丝上脱落,齐齐浮空而起,在夕阳的映照下泛着温暖的金光。

箭头残骸在空中飞速移动,时而聚拢,时而分散,渐渐勾勒出熟悉的轮廓——朱红的宫墙、巍峨的城楼、悬挂的宫灯,赫然是长安皇城的模样!朱雀门的位置格外清晰,门前列着数杆残破的旗帜,正是天竺王的象征——那些旗帜曾在王城上空飘扬,如今却成了唐军的战利品,屈辱地陈列在皇城门前。

“是长安!是朱雀门!”蒋师仁激动得声音发颤,他离家西征多年,此刻望着空中的皇城轮廓,险些落下泪来,“咱们做到了!不仅为兄弟们报了仇,还扬了大唐国威!”

王玄策抬手抹去眼角的湿润,断足稳稳地站在爆心中央,望着空中的皇城轮廓,仿佛看见了长安街头的繁华,看见了陛下审阅奏报时的神情,看见了使团兄弟们含笑的脸庞。河面的鳄群仍维持着罪条的阵型,鳞甲反射的光芒与空中的金光交织在一起,将“擅杀唐使”的罪条与“服罪”二字映照得愈发清晰。

跪在地上的天竺贵族早已泪流满面,他们终于明白,这场复仇从来不是意气用事,而是大唐律法的延伸,是因果循环的必然。那些曾被他们轻视的唐军忠魂,终究借着鳄群与律法,讨回了所有血债;那些他们试图掩盖的罪行,终究在佛骨与血书的见证下,暴露在阳光之下。

夕阳渐渐沉入西山,空中的箭头残骸仍稳稳地维持着皇城的轮廓,朱雀门前的天竺王旗在晚风的吹拂下,仿佛在无声地忏悔。王玄策握紧怀中的铜佛残核,感受着那残留的温度——这温度,是文成公主的远见,是玄奘法师的警示,是唐军工匠的执念,更是二十七位忠魂的期盼。

“收兵。”王玄策轻声下令,声音虽轻,却带着千钧之力。蒋师仁高声应和,转身传达命令,吐蕃与泥婆罗骑兵整齐的应答声,在殑伽河上空久久回荡。

河面的鳄群缓缓散开,金线收回断足之处,只留下“服罪”二字在水中漂浮。空中的皇城轮廓渐渐淡去,却在每个人的心中刻下了永恒的印记:大唐的尊严,不容侵犯;犯我大唐者,虽远必诛。

第五节 :金鳞归唐

残阳如血,泼洒在殑伽河面上,将浑浊的河水染成一片鎏金。王玄策立于浮桥尽头,望着南岸跪地伏罪的天竺贵族,手中的青铜哨笛早已垂落,笛身沾着的血渍在夕阳下泛着暗红的光。蒋师仁收刀立在他身侧,陌刀上的寒气渐渐消散,唯有刀刃倒映的霞光仍带着几分肃杀。

就在此时,河道中突然传来“哗啦”的水声,三百条战鳄竟齐齐调转头颅,巨大的尾鳍最后一次拍打水面,溅起的水珠在空中凝成细碎的光珠。不等众人反应,它们便如同接到无声的号令,轰然沉入河底,只留下一片片脱落的铁鳞浮在水面。那些鳞甲在水流中翻滚碰撞,竟顺着晚霞的光晕缓缓移动,每片鳞甲的位置都精准无比,渐渐铺开成一幅巨大的音符阵列——正是大唐宫廷雅乐《秦王破阵乐》的全篇音符,从“咚”的重音到“铮”的清响,皆由鳞甲的明暗与位置巧妙构成。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秦王破阵乐》!”蒋师仁失声惊呼。这首乐曲是太宗皇帝为纪念征战功绩所作,旋律雄浑激昂,当年他随使团西行时,曾在长安宫宴上听过数次,此刻见鳞甲拼出音符,仿佛耳畔已响起那震撼人心的鼓点。

王玄策凝视着水面的音符,断足轻轻抬起,朝着最末端那片泛着金光的鳞甲点去。脚尖刚触到鳞甲,断足处的金线突然暴涨,如蛛网般蔓延开来,将散落在水面的佛骨仿品与铁鳞尽数缠绕。金线牵引着这些物件缓缓升空,在云端不断旋转聚拢,佛骨的莹白与鳞甲的青黑相互交织,竟渐渐凝成一座微缩景观——朱红的宫墙环绕着一方清池,池边立着“禁苑鳄池”的石碑,正是长安禁苑中当年驯养战鳄的旧址,连池边的垂柳与石阶都复刻得惟妙惟肖。

“这是……长安的鳄池!”蒋师仁仰望着云端的景观,眼眶瞬间湿润。他离家已有五载,长安的轮廓在记忆中渐渐模糊,可禁苑鳄池的模样却刻在心底——当年他还是小兵时,曾奉命看守鳄池,看着那些战鳄从幼崽长成巨兽。

此时,蒋师仁手中的陌刀突然微微震颤,刀身如同海绵般吸收着漫天夕照,原本青黑的刀身渐渐变得金黄。他下意识握紧刀柄,朝着东方长安的方向挥出一刀——刀气破空而出,竟在半空划出一道金色弧线,弧线消散处,刀身赫然浮现出太宗皇帝《圣教序》的终章金句:“弘法护国,功垂万世”。八个鎏金大字在刀身流转,与云端鳄池景观的金光相互辉映,将殑伽河上空照得如同白昼。

王玄策望着刀身的金句,想起当年离京时,太宗皇帝亲手将《圣教序》拓本赠予使团,嘱托“凡所至之处,皆要扬我大唐弘法护国之志”。如今虽使团遭遇不测,可这句嘱托终究以这样震撼的方式得以践行,二十七位忠魂若泉下有知,定会含笑瞑目。

就在此时,他怀中的铜佛残核突然发出最后的微光,原本残存的碎片彻底消散,化作漫天金粉飘向河面。金粉落在浪尖,竟如同烙铁般烙下八个大字,随着波浪起伏而愈发清晰:“鳄舟既返,盛唐长宁”。字迹刚一成型,便有金光从字间溢出,顺着河水蔓延向远方,仿佛要将这祝福传遍整个天竺。

“鳄舟既返,盛唐长宁!”岸边的吐蕃与泥婆罗骑兵齐齐高呼,声音震彻云霄。他们虽非大唐子民,却早已被这场复仇背后的家国情怀与天道正义所震撼,此刻望着云端的鳄池与刀身的金句,心中满是对盛唐的敬畏。

金粉尚未散尽,水面的鳞甲突然再次震动,三百道金光从鳞甲中冲天而起,在空中化作三百只金翅鸟。这些神鸟羽翼鎏金,尖喙如钩,展翅时带起的风将残余的硝烟尽数吹散。令人惊叹的是,它们口中叼着的并非鳄群捕食的肉块,而是一叠叠泛黄的绢纸——那些绢纸边角规整,上面盖着鲜红的官印,赫然是天竺各州府呈报的“请降表”,每一张都写满了臣服的言辞,承诺岁岁朝贡,永不敢再犯大唐。

金翅鸟盘旋三圈,齐齐朝着王玄策飞来,将请降表轻轻放在他面前的滩涂上。绢纸堆叠如山,鲜红的官印在夕阳下格外醒目,既是天竺臣服的证明,也是这场复仇最终的战果。

王玄策俯身拾起最上面的一张请降表,指尖抚过“永称臣属”四字,眼中闪过万千感慨。从去年孤身突围,到向吐蕃、泥婆罗借兵,再到今日殑伽河畔的决战,无数艰难险阻在眼前闪过,而此刻,所有的付出都有了回报。他抬头望向云端的鳄池景观,那些战鳄的后代终究以这样的方式“归唐”,完成了当年未竟的使命。

蒋师仁走到他身边,将陌刀横在胸前,声音铿锵:“王正使,天竺各州府目前已请降,天竺王被困王城,不日便可擒获!咱们可以班师回朝了!”

王玄策望着东方的天际,云端的鳄池景观渐渐淡去,金翅鸟也朝着长安的方向飞去。残阳最后的余晖洒在他身上,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殑伽河的浪涛渐渐平息,水面的“鳄舟既返,盛唐长宁”八字在暮色中仍闪着微光。滩涂上的请降表堆叠如山,远处的王城方向传来阵阵号角——那是天竺王投降的信号。三百条战鳄虽已沉入河底,却留下了永恒的传说;二十八位忠魂虽已逝去,却见证了大唐的威严。金鳞归唐之日,亦是盛唐威加四海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