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带着侦察一、二班,如同几滴墨汁,悄无声息地洇入平安县城外围那片枯黄死寂的田野沟壑。
他亲自盯死的目标,是如同毒牙般嵌在西北官道咽喉处的——黑石口炮楼。
情报:一个排的蝗协军,外加一条看门狗似的鬼子曹长。
这正是江岳预判中“裂痕最深”的那颗软柿子。
大半日的抵近蛰伏,加上从老乡嘴里抠出的零碎,拼凑出的景象,比预想的更诱人。
炮楼死寂如坟, 了望哨缩在垛口后,像冻僵的鹌鹑。
补给?县城陷落那日起,就彻底断了血脉!
昨天几个饿疯的伪军溜出来“征粮”,连一粒秕谷都没捞着,灰溜溜滚了回去。
天赐良机!
侦察一班那个精瘦机灵的小伙王铁栓,猛地攥住柱子的胳膊,声音压得像蚊蚋:
“连长!里面那伪军排长张富贵,我熟!以前就是个偷鸡摸狗的烂泥!还有个小兵赵小五,我远房表弟,怂包一个,被抓丁塞进去的!”
柱子眼中精光一闪!
“好!铁栓,敢不敢去‘串个门’?”
“怕他个鸟!”
王铁栓胸膛一挺,
“装个穷老乡,手拿把掐!”
计策敲定。
王铁栓换上打满补丁、散发霉味的破棉袄,脸上抹了层灰黑的锅底, 挎着个空荡荡的破篮子,只扔了几根蔫黄的萝卜缨子,一步三晃, 朝着那死气沉沉的炮楼挪去。
柱子则像块融入大地的岩石, 带着其余人,蛰伏在几百米外的沟渠里,望远镜如同毒蛇之眼, 死死锁住炮楼。
“站住!干什么的!”
炮楼顶传来一声干涩嘶哑、色厉内荏的吼叫,枪栓拉得哗啦响,却透着一股虚劲儿。
“老总!老总!是我啊,王家沟的二牛!”
王铁栓扯着嗓子, 声音里揉进十足十的惶恐,
“给…给赵小五送点…家里捎的咸菜疙瘩!他娘快急死了!”
他故意把空篮子往上颠了颠。
炮楼里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隐约传来压低的争吵。
半晌,底层的小门“吱呀”一声,裂开条缝, 探出赵小五那张蜡黄枯槁、眼窝深陷的饿鬼脸!
“二……二牛哥?真……真是你?”
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可不就是!”
王铁栓一个箭步凑上去, 硬把篮子塞过去,声音压得极低,
“快进去!外面有风!”
赵小五眼神慌乱地四下扫视, 终究还是一把将王铁栓拽了进去。
门,“哐当”一声合拢,隔绝了内外。
望远镜后,柱子嘴角无声地勾起一丝冰冷笑意。
钉子,撬开了第一道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