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镇,如其名,是北境常见的那种依托于一小片绿洲和过往商队建立起来的小镇。镇子不大,房屋低矮,多以土石垒砌,街道上铺着被踩得坚实的黄土,风一吹便扬起阵阵尘烟。镇民大多面色黝黑,带着北地人特有的朴实与坚韧,眼神中又藏着对陌生来客惯有的警惕。

萧烬将战马寄存在镇口唯一一家车马店,付了足额的草料钱,并未引起太多注意。他换上了一身更加普通的灰色棉袍,戴上遮风的斗笠,压低帽檐,如同一个寻常的旅人,缓步走入镇中。

灵识如同无形的潮水,以他为中心,缓缓向着小镇蔓延开来。小镇的布局、居民的闲聊、甚至地窖里储藏冻货的数量,都清晰地映入他的感知。

他的目标明确——镇西头那棵最大的、叶子早已落光的老槐树旁,一座带着小院的土石屋子。根据李震提供的模糊信息,福伯应该就住在那里。

越靠近那处小院,萧烬的眉头便微微蹙起。

小院周围,太“干净”了。

并非字面意义上的干净,而是指气息。附近的几条巷子,明明是该有孩童玩耍、妇人闲聊的地方,此刻却异常安静。几个看似在墙角晒太阳、或是在门口修补农具的汉子,气息沉稳,眼神锐利,看似随意,实则占据了所有能观察小院的有利位置,形成了一个隐形的监视网。

而且,这些人的气血运行方式,带着明显的北燕军伍特征,虽然极力掩饰,却瞒不过萧烬的灵识。

北燕的探子!竟然已经摸到了这里?是因为福伯曾经的身份?还是……冲着自己来的?暗影阁的消息泄露得如此之快?

萧烬心中凛然,脚步却未停,反而更加自然地向着小院走去,仿佛只是一个问路的旅人。

“这位老哥,叨扰一下,请问镇上的井在何处?想讨碗水喝。”他走向一个正在假装修补马鞍的“汉子”,语气平常。

那汉子抬起头,露出一张饱经风霜却暗藏精悍的脸,打量了萧烬一眼,随手一指另一个方向:“那边,拐过去就是。”语气生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驱赶意味。

“多谢。”萧烬点点头,仿佛毫无所觉,转身向着他指的方向走去。

然而,就在转身的刹那,他的灵识如同最纤细的蛛丝,悄无声息地探入了那小院的土墙之内。

院内,一个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者,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就着昏暗的天光,仔细地擦拭着一柄早已锈迹斑斑、却依旧能看出原本制式的横刀。老者面容苍老,布满了深深的皱纹,眼神浑浊,动作也有些迟缓,仿佛就是一个普通的北境老人。

但萧烬的灵识,却敏锐地捕捉到老者那看似迟缓的动作下,隐藏着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气血流转痕迹,以及那浑浊眼底深处,偶尔闪过的一丝与其年龄不符的锐利和……忧虑。

是福伯!虽然苍老了许多,但轮廓未变。而且,他果然身怀武功,只是似乎受过重伤,修为大跌,如今恐怕连七品都不到了。

福伯似乎并未察觉墙外的灵识探查,依旧专注地擦拭着横刀,仿佛那是什么绝世珍宝。他擦拭得很慢,很仔细,口中还低声喃喃着什么。

萧烬凝聚灵识,勉强捕捉到断断续续的词语:

“……王爷……老奴无用……守不住……石板……他们对小姐……”

石板!小姐?(指的是云昭?)

萧烬心中一动,正欲仔细聆听——

“喂!你还在那磨蹭什么?!”身后传来那名“修补马鞍”的汉子不耐烦的驱赶声,同时,另外两个方向的监视者也隐隐投来了警惕的目光。

不能再待下去了。

萧烬压下心中的急切,加快脚步,拐进了另一条巷子,迅速脱离了监视者的视线范围。

他并未走远,而是在小镇里看似随意地转了几圈,买了一些干粮和水袋,充分确认了所有监视点的位置和人员数量——一共八人,分散在小院四周,修为最高者八品中期,最低者六品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