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符号溯源

时间: 公元2099年,地球标准时间 10月28日,深夜23:10 (月球时间约12:42,月昼第18天正午)

地点: 同步:月球静海,广寒宫三号科研基地(LP-3),B-2黑箱实验室;地球,梵蒂冈秘密档案馆(The Vatican Secret Archives),深层文献检索室

月球的“正午”阳光,透过基地顶部厚厚的月壤层和特殊的光导纤维系统,在LP-3基地的公共区域洒下一种均匀而缺乏温度的“白光”。但对于身处B-2黑箱实验室的林岚、安娜和李昂来说,时间早已失去了昼夜的意义。实验室的应急红光依旧无声旋转,空气过滤系统发出恒定的低鸣,将他们与外界彻底隔绝。巨大的观察舱内,那具银灰色宇航服中的类人遗骸依旧沉寂,左臂的螺旋符号在常规光线下恢复了其作为金属蚀刻的冰冷质感,仿佛之前那诡异的幽蓝闪烁只是一场集体幻觉。

然而,屏幕上实时显示的、来自“普罗米修斯”系统的基因分析数据流,以及那段被红色边框框定、散发着幽蓝虚拟光芒的未知碱基序列,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们,这绝非幻觉。他们面对的是一个足以颠覆人类认知的、来自深空的谜团。

“林博士,我们必须找到突破口。”安娜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她指着屏幕上螺旋符号的高清三维模型,这是李昂在林岚指导下,用最高精度设备重新扫描获取的。“这个符号,是遗骸上唯一可能携带‘信息’的显性标记。它的材质、结构、发光特性…都指向一个未知的文明。我们需要知道它的含义,它的来源。否则,我们就像盲人摸象,永远无法理解我们面对的是什么。”

林岚没有立刻回答。她站在控制台前,双手抱胸,目光深邃地注视着那个螺旋符号。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合金台面,发出轻微的“嗒、嗒”声,这是她深度思考时的习惯。基因的迷雾尚未散去,95%的相似度与5%的极端差异(尤其是那段未知碱基)如同两座大山压在心头。但安娜说得对,符号是另一个维度,一个可能承载着文明历史、身份甚至意图的维度。

“我同意。”林岚终于开口,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冷,“基因分析是基础,但符号学、历史学、考古学…这些‘软’科学,在解读‘异质’文明信息时,可能比纯粹的硬数据更有效。我们需要一个…能解读‘天书’的人。”她转向控制台,调出一个极其隐秘的通讯界面,输入了一串复杂的加密地址和权限代码。“地球上,有一个人或许能帮我们。他叫周文远,我们都叫他老周。他是顶尖的历史学家、符号学家、古代语言专家,尤其擅长解读那些被遗忘的、边缘化的文明符号。更重要的是…他拥有一些…特殊的‘渠道’。”

“特殊的渠道?”李昂好奇地问。

“他与梵蒂冈秘密档案馆有…深入的合作关系。”林岚的语气带着一丝神秘,“那里保存着人类历史上最古老、最神秘、也最不为人知的文献。如果这个符号真的与某个古老文明有关,无论它来自地球还是地外,老周都有可能在那里找到蛛丝马迹。”她深吸一口气,“但黑箱协议的限制,我们无法直接进行大规模外部通讯。我只能将符号的最高清影像和所有相关环境参数,通过基地内部最安全的物理线路,发送给老周。这需要时间,也需要…运气。”

安娜和李昂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希望与疑虑。在当前这种与世隔绝的情况下,向地球上的一个“外部专家”求助,风险巨大。但面对如此深不可测的谜团,他们别无选择。

“发送吧,林博士。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安娜果断地说。

林岚点头,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速操作。她将螺旋符号的三维模型、发光瞬间的能量频谱图、符号表面的材质分析数据、甚至那段未知碱基序列的抽象结构图(经过高度模糊化处理,只保留其拓扑特征)打包成一个加密数据包。然后,她启动了基地内部一条极其隐蔽的、理论上只有她和基地最高指挥官詹姆斯·韦斯特上校才知道的“深井”物理量子通讯线路。这条线路直接连接到地球上的一个匿名中继站,再通过极其复杂的跳转,最终指向老周的个人终端。发送过程缓慢而紧张,数据包如同在黑暗的隧道中艰难爬行。几分钟后,控制台显示:“数据传输完成。接收端确认:周文远。”

“发出去了。”林岚松了口气,但眉头并未舒展,“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有等待。同时,继续监控遗骸状态,深化基因分析,尤其是那段未知序列。任何变化,立刻报告。”

地球,梵蒂冈城。当夜色笼罩这座古老城邦时,梵蒂冈秘密档案馆的深层文献检索室却灯火通明。这里位于圣彼得大教堂地下数十米深处,拥有独立的恒温恒湿系统、防火防爆设计以及最先进的文献保护与数字化设备。空气中弥漫着古老羊皮纸、墨水和消毒剂混合的独特气味。巨大的穹顶下,一排排厚重的金属档案柜如同沉默的巨人,守护着人类数千年来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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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文远教授(老周)正坐在一张宽大的橡木桌前。他年约六旬,头发花白,梳理得一丝不苟,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神睿智而充满探索欲。他穿着简单的深色西装,但袖口露出的衬衫袖口上,绣着一个极其微小、几乎难以察觉的螺旋纹路——这是他私人研究小组的标志,也是他一生痴迷的符号。他面前的桌上,摊开着几份泛黄的羊皮卷手稿,旁边放着高倍放大镜、多光谱扫描仪和一台连接着全球学术数据库的平板电脑。

就在几分钟前,他个人终端上一个极其隐秘的、只有林岚和极少数人知道地址的加密通讯软件,发出了轻微的震动。他立刻戴上特制的降噪耳机,启动了最高级别的解密程序。当林岚发送的数据包最终呈现在他面前时,这位见多识广的符号学大师,也瞬间屏住了呼吸。

螺旋符号的三维模型在他眼前缓缓旋转,其流畅的线条、独特的缠绕方式、以及林岚附带的环境参数(月球深层、非人类遗骸、自主发光),每一个信息都像重锤敲击在他的心上。他立刻调出自己私人数据库中存储的、数十年来搜集整理的全球各地、各个历史时期、各种文明(包括大量未解之谜和边缘文献)的符号图谱库,开始了疯狂的比对。

“不可能…这不可能…”老周喃喃自语,手指在平板上飞速滑动,调出一份又一份文献。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检索室的灯光将他专注的身影拉得很长。他翻阅了苏美尔的楔形文字泥板、古埃及的《亡灵书》插图、玛雅的科巴石碑、甚至一些被主流学界视为伪经的炼金术手稿和神秘主义文献…没有!没有任何一个符号能与之完全匹配!

一丝失望涌上心头。难道这真的是一个全新的、与地球文明毫无关联的符号?一个来自深空的、完全陌生的“天书”?他感到一阵疲惫,摘下眼镜揉了揉发涩的眼睛。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桌角一份刚刚从档案馆深处申请调阅、尚未仔细研究的文献——一份标注为“13世纪,来源不明,内容涉及‘异星’与‘流放’”的羊皮卷手稿。这份手稿因其内容过于荒诞不经,且来源成谜,一直被束之高阁,只有少数像老周这样拥有特殊权限的研究者才能接触到。

“死马当活马医吧…”老周苦笑着,戴上眼镜,小心翼翼地展开了那份脆弱的羊皮卷。手稿由粗糙的羊皮制成,边缘已经磨损泛黑,上面的文字是用一种古老的、混合了拉丁文和某种未知方言的变体写成的,字迹潦草而狂乱,仿佛书写者在极度恐惧或狂热中完成。他先进行了初步的数字化扫描和多光谱成像,确认没有隐藏的墨迹或水印。

然后,他开始逐字逐句地艰难解读。手稿的内容充满了混乱的意象和预言式的呓语:

“…当星辰哭泣,天空撕裂,光之巨兽吞噬家园…”

“…被选者乘着铁鸟逃离,却被诅咒,被放逐于冰冷的灰色荒原…”

“…他们携带‘源初之印’,那是血脉的证明,也是枷锁的标记…”

“…艾斯特拉…艾斯特拉…故乡之名不可忘,流放之痕不可除…”

“…当印记重现于黑暗之地,便是归期或末日之始…”

老周的心跳开始加速。这些混乱的文字中,几个词组反复出现:“艾斯特拉”、“流放”、“印记”、“灰色荒原”。尤其是“艾斯特拉”这个名字,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仿佛在呼唤着什么。他立刻调出语音合成系统,尝试用几种可能的古语发音来念诵这个名字。当一种类似古高地德语和某种闪族语混合的发音方式被合成出来时——“Aethel-ra”——老周感到一阵莫名的战栗。这个名字,似乎带着一种来自遥远星系的冰冷回响。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猛地定格在手稿页面边缘的一个角落!那里,在一段描述“印记”的潦草文字旁边,画着一个极其模糊、几乎被污渍覆盖的符号!他立刻启动平板上的图像增强和修复算法。随着污渍被一点点“擦除”,一个清晰的符号轮廓显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