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妮诺的意识彻底被无边无际的黑暗与虚脱吞噬时,她感觉自己仿佛坠入了一片没有边际、没有上下、没有时间流逝概念的绝对黑暗的冰冷湖渊。
她的身体失去了所有的重量和知觉,如同一片飘零的羽毛,又或是一颗微小的尘埃,在这片亘古死寂的黑暗之水中,无声地、缓慢地悬浮、沉沦。
周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浓稠黑暗,压抑得令人窒息。唯有绝对的寂静笼罩着一切,仿佛连灵魂本身的声音都被这无尽的虚无所吸收、湮灭。
咕噜…咕噜噜…
几个细小而孤独的气泡,从她口鼻间、或是意识深处无意识地逸散出来,摇摇晃晃地向上方(如果那里还能称之为“上”的话)飘升而去,最终消失在更深沉的黑暗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这种绝对的静默与孤寂,仿佛持续了亿万年之久,又或许仅仅过去了一瞬。
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涣散、融入这片永恒黑暗的临界点时——
噗。
一个稍大一些的、仿佛承载了更多重量的气泡,突兀地从她心口的位置挣扎着冒了出来。
它晃晃悠悠地向上飘去,表面竟然开始闪烁起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画面流光。
噗——
当这个气泡飘升至某个无形的高度时,它猛地破裂开来。
嗡——
一段残缺不全、却带着强烈情感冲击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凶猛地冲入了妮诺那近乎停滞的意识海洋之中。
视野骤然亮起。刺目的雪光几乎要灼伤眼睛。
凛冽的寒风如同刀割般呼啸而过,卷起漫天冰晶。
她(或者说,记忆的主人)正屹立于一座高耸入云、仿佛连接着天与地的巨大雪峰之巅。
脚下是万丈深渊和翻涌不休的云海。
她的对面——
站立着一位身姿挺拔、穿着一身纤尘不染的纯白长袍、拥有一头如同月华般流淌而下的银色长发的男人。
由于距离和光线的强烈反差,无法看清对方的具体面容,只能隐约勾勒出一个冷峻的侧脸轮廓,以及一双即便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依旧能感受到其冰冷与深邃的金色竖瞳。
(奥尔斯帝德…)
一股极其复杂难言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那里面混杂着强烈的警惕、如临大敌般的凝重、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以及某种仿佛跨越了无尽时空的疲惫与决绝。
两人之间并无言语,只是沉默地对峙着。
画面骤然切换。冰冷的雪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弥漫着浓重血腥味和焦糊味的惨烈废墟。
她(记忆的主人)正跪坐在一片泥泞与血污交织的地面上。
她的怀中,紧紧地、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般,抱着一个只剩下上半截身躯的男人。
男人有着一头凌乱的、被鲜血和汗水浸透的棕色短发。他的脸庞线条硬朗,即使此刻因巨大的痛苦而扭曲,依旧能看出其往日的不羁与豪爽。他的眼睛紧紧地闭着,嘴角残留着一丝凝固的、仿佛自嘲又像是解脱般的复杂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