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极其狭小,光线阴暗得如同黄昏提前降临,只有一扇糊着发黄破纸的小窗,吝啬地透进几缕微弱的光线,勉强照亮室内。屋内仅能容下一张用几块长短不一的破木板勉强拼凑成的通铺,铺上胡乱堆着些颜色暗黑、散发着一股怪味的稻草。除此之外,只有一张摇摇晃晃、桌腿用木片垫着、桌面布满油污和划痕的破桌子倚墙而立。墙角结着厚厚的蛛网,地面是坑洼不平的泥土地,潮湿阴冷。条件之艰苦,远超他们在张家屯居住的那间虽然简陋但至少干净通风的厢房。
“就这间,最便宜,一月三百文,先付半月。”窝主瓮声瓮气地说,语气不容商量。
韩老倌看向凌云,眼神带着询问。凌云目光扫过这间陋室,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嫌弃,也没有沮丧,他只是深吸了一口那污浊的空气,然后没有丝毫犹豫,点了点头。他明白,此刻,生存高于一切,体面与舒适是奢侈品。能有一个暂且遮风避雨、不被驱赶的屋顶,已是万幸。他默默掏出那个沉重的钱袋,仔细数出一百五十文铜钱,递了过去。解决了这最基本的栖身问题,心头那根紧绷的弦,才稍稍松弛了一分。
窝主一把抓过钱,在手里掂了掂,又嘟囔着交代了几句“不准惹是生非、按时交租、夜里莫要喧哗”之类的规矩,便转身晃着肥胖的身子走了。沉重的脚步声渐远,留下三人在这方狭小、压抑的空间里。
三人放下简单得可怜的行李,站在陋室中央,相顾无言。寂静中,只有彼此略显沉重的呼吸声。李文轩默默走到那扇小窗前,用袖子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窗纸上厚重的污垢,试图让更多宝贵的光线透进来。凌云则动手开始整理那张破床,他将那些脏污不堪、散发着霉味的稻草一把一把地抱起来,走到门外,堆在院角,准备稍后再去寻些相对干净干燥的来替换。
简单收拾后,三人席地而坐,就着从井里打来的、带着土腥味的冷水,啃着带来的已经变得干硬冰冷的饼子,这就是他们在这座新城池安顿下来的第一餐。沉默地吃完这顿简陋的饭食后,韩老倌用袖子抹了把嘴,站起身道:“我出去转转,摸摸这附近的行情,看看哪里能买到便宜吃食,也顺便探探风声。”说罢,他像一尾滑溜的泥鳅,灵活地闪身出了门,瞬间便融入了外面那个杂乱无章却又充满生机的大千世界。
初步观察阶段开始了。凌云和李文轩也随后走出这令人窒息的杂院,在附近几条巷弄里谨慎地踱步观察。他们发现,这片区域虽然破败拥挤,但生活气息却异常浓厚,各种售卖针头线脑、廉价吃食、二手杂货的小摊小贩沿街叫卖,声音此起彼伏。更重要的是,他们注意到离杂院不远,靠近一条稍宽些的街道,有一个规模不小的市集入口,牌坊上模糊可见“榆林坊”三个斑驳的大字。虽非县城最繁华、店铺林立的主街,但此时正值午后,市集内依旧人流不断,叫卖声、讨价还价声、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显得热闹而富有生气。来往的行人,多是穿着粗布短打、面色劳碌的底层百姓和辛苦经营的小摊贩。凌云心中微微一动,这个市集的人流量和其主要客户群体的层次,似乎正符合他们初期服务对象的定位。在这里,或许能找到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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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韩老倌带回了更具体的消息:榆林坊市集由坊丁管理,规矩相对宽松,尤其是在市集边缘地带,有一些临时或半固定的摊位,租金极为低廉,正适合他们这种初来乍到、本钱微薄的人尝试。
夜幕彻底降临,陋室内唯一的那盏小油灯被点燃,豆大的火苗顽强地跳动着,散发出昏黄而微弱的光晕,勉强驱散一隅黑暗,却将三人的影子投在斑驳潮湿的墙壁上,拉长、扭曲、晃动,如同他们此刻忐忑而又充满决心的心境。屋内弥漫着挥之不去的霉味和廉价灯油燃烧产生的刺鼻烟气。
制定策略在这压抑却又充满希望的氛围中正式展开。三人挤在那张唯一的通铺上,开始了抵达县城后的第一次正式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