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暖阁中,炭火燃得正旺。
橘红色的火光映在案上的舆图和奏折上,将朱厚照的身影拉得修长。
韩文和欧阳铎跟着张永走进来。
刚跨过门槛,他们便齐齐躬身行礼:“臣韩文(欧阳铎)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厚照正站在舆图前,手指还停在京师的标注上。
闻言,他转过身,摆了摆手:“免礼,都坐吧,地上凉。”
张永连忙搬来两把椅子,放在案旁。
随后,他又给两人各倒了杯热茶。
韩文接过茶杯,却没喝。
他捧着杯子的手微微用力。
他能感觉到,暖阁里的气氛虽不如朝堂上严肃,却带着一种“刻不容缓”的紧迫感。
欧阳铎则把随身的纸笔放在膝上。
他的手指按在纸页上,随时准备记录。
他的眼神里满是郑重。
朱厚照坐回龙椅,指了指案上张永记录的小本子,开门见山:“张永和你们说的事,都清楚了吧?”
“朕在茶肆里听百姓抱怨时,心里就琢磨,你们是户部,管着天下钱粮民生,遇上这些事,该怎么解决?”
他的语气没有苛责,却带着一种“期待答案”的郑重,让韩文和欧阳铎都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板。
韩文放下茶杯,起身躬身道:“回陛下,张公公在路上已经把详情跟臣和欧阳主事说了!”
“臣二人听了之后,都怒不可遏。”
“粮商囤粮抬价、差役私收苛捐、官吏敲诈百姓,这些事竟瞒了朝廷这么久,是臣监管不力,请陛下降罪!”
欧阳铎也跟着起身:“臣也有罪!”
“臣负责基层民政巡查,却没发现京师里的这些乱象,让百姓受苦,臣难辞其咎!”
朱厚照看着两人坦诚认错的样子,心里的凝重稍缓。
他摆了摆手:“现在不是说降罪的时候,百姓还在等着解决问题,认错不如办实事。”
“朕听说,你们在户部时,就已经在统计粮价的事了?”
韩文连忙回道:“是!”
“臣和欧阳主事正核对京畿各粮行的粮价记录,发现通州、大兴的粮价早在半个月前就涨到六十文了,可下面报上来的奏报,却只写‘五十文上下’,明显是有人瞒报!”
“臣正打算今天下午就派人去查,没想到陛下先召臣入宫,还知道了这么多百姓的苦处!”
欧阳铎补充道:“陛下,臣之前巡查保定府时,就发现过差役私收过路费的情况,当时已经上奏要求整改,没想到京师里也有!”
“还有那‘冬防捐’,去年年底陛下就下旨废除了,现在竟还有差役敢私收,定是下面的官吏阳奉阴违,把陛下的圣旨当耳旁风!”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到朱厚照面前:“这是臣之前记录的基层苛捐清单,除了冬防捐,还有‘路灯捐’‘清道捐’,都是些巧立名目的搜刮!”
朱厚照接过清单,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捐税名称,手指攥得发白,指节都泛了青。
“好一个‘阳奉阴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