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内,空气仿佛被秋老虎的炽热烤得凝固了一般,连一丝风都绕着殿角悄然溜走。
这沉闷,让人窒息!
朱厚照的声音再次响起,不高,却如阎王手中那冰冷的勾魂牌,一下下重重地敲在李东阳和马文升的心上。
“李阁老,马尚书啊。朕的话你们听见了吗?”
李东阳的膝盖早已麻木,金砖的凉意透过官袍,丝丝缕缕地渗进来,冻得骨头缝都隐隐作疼。
这凉意,直透心底!
他知道,这一劫怕是躲不过去了。与其被陛下逼到绝路,不如先认了。
反正横竖都是个“君父大”,总比被冠上“藐视君权”的罪名强。
这罪名,担不起啊!
他举起手里的象牙笏板,深深鞠躬,腰弯得如同一张拉满的弓。
“回陛下,自然是君父大。”
马文升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跟着附和,声音抖得不成调。
“臣……臣附议!君父为天,臣子为地,天高地厚,岂能倒置?”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
死道友不死贫道,王昭啊王昭,别怪我们心狠,要怪就怪你自己不长眼,非要往陛下的枪口上撞。
这无奈,谁人能懂?
朱厚照看着他们,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既然君父大,那朕再问你们。”
他话锋一转,抛出第二个问题,如一把淬了毒的匕首。
“先帝在位十八年,每一项政令举措,朕难道就不能动?”
李东阳和马文升心里同时叫苦。
陛下这是咬住不放了!找麻烦的是王昭那蠢货,又不是我们俩!您要弄他就直接弄啊,何苦揪着我们不放?
这苦水,往哪儿倒?
马文升的脸皱成了苦瓜,刚想开口辩解,却被李东阳用眼神制止了。
李东阳知道,这时候辩解就是火上浇油,陛下要的不是“谁的错”,是“认不认”。
这道理,得懂!
他定了定神,再次躬身,语气带着几分恳切。
“陛下,自然不是。”
“时代在变,民心在变,政令举措岂能一成不变?”
他顿了顿,话锋忽然转向。
“先帝爷仁厚,却也有过疏漏。当年受张延龄、张鹤龄蛊惑,冤杀了内侍何鼎,后来先帝爷知道错了,不仅为其平反,还常对身边人说‘朕愧对于何鼎’,这便是先帝爷的自省。”
“若是如今先帝爷的政令妨碍了大明的根基,妨碍了百姓的生计,陛下加以调整,正是继承先帝爷的自省之心,正是对先帝爷、对祖宗的大孝顺啊!”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捧了先帝,又捧了陛下,还暗暗把张鹤龄兄弟拉出来当了垫背,连带着替陛下的“改政”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