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瑾的蟒袍消失在回廊尽头。
内阁值房里的檀香仿佛都凝固了。
马文升猛地将手里的茶盏掼在案上。
青瓷碎裂的脆响惊得众人一哆嗦。
茶水溅在《大明律》的书页上,晕开一片深褐。
“岂有此理!”
“一个阉竖也敢在六部九卿面前耀武扬威!”
“这要是传出去,我等还有何面目立足朝堂?”
马文升花白的胡须抖得像风中残烛。
刑部尚书周经捂着胸口,脸色比宣纸还白。
“马大人慎言!”
他往门口瞥了一眼,声音压得像蚊子哼。
“没听见刘公公说吗?他手里有本账……”
“谁知道咱们那些陈年旧事,是不是都记在上面了?”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得马文升瞬间蔫了。
他何尝不知道谨言慎行?
可刚才刘瑾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实在让他咽不下这口气。
想当年弘治爷在位时,别说司礼监秉笔,就是掌印太监见了他,也得规规矩矩行礼问安。
“周大人说得是。”
礼部尚书毛澄叹了口气,捡起地上的瓷片。
“现在不是争面子的时候。”
“刘健、谢迁还在诏狱里等着定罪,咱们要是再触怒皇爷,怕是连给他们求情的机会都没了。”
“求情?”
兵部尚书刘大夏咳了两声,帕子上沾了点血丝。
“毛大人还没看明白?”
“皇爷根本没打算给他们活路。”
“御门听审把旧账翻得底朝天,又让刘瑾来牵头定罪,这分明是要把文官集团往死里整!”
众人沉默下来。
值房里只剩下窗外风卷落叶的沙沙声。
刘大夏的话像根针,刺破了他们最后一点侥幸。
是啊,新皇登基不过月余,又是锁城抓人,又是御门听审,现在还让太监主持定罪,哪一步不是冲着他们来的?
“可……可先帝待咱们不薄啊。”
户部侍郎颤巍巍地开口。
他是弘治六年的进士,靠着先帝的恩荫才爬到今天的位置。
“皇爷就算要立威,也不该拿三朝元老开刀……”
“先帝?”
马文升冷笑一声,声音里裹着化不开的苦涩。
“先帝要是还在,刘健怎会落到这般田地?”
“就是因为先帝太宽厚,才让这些文官觉得朝廷离了他们不行,才敢勾结藩王、贪墨军饷!”
“现在皇爷是要把先帝没做的事,一股脑儿都做了!”
他这话戳中了众人的痛处。
弘治朝的宽仁,既是恩典,也是纵容。
他们习惯了在“稳定”的幌子下互相包庇。
他们习惯了把皇帝的旨意当耳旁风。
直到朱厚照的刀子架在脖子上,才猛然惊觉。
这届皇帝,不按常理出牌。
“你们说……皇爷是不是早就想收拾咱们了?”
周经的声音发飘,手里的象牙板在案上磕出轻响。
“御门听审时,刘健的旧账翻得那么细,连成化年间给汪直的信都挖出来了……”
“那可是藏了二十多年的东西啊!”
“何止是旧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