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书房的烛火燃到了第三根。
烛芯结着长长的黑灰,随时要掉落。
朱由校的指尖在黄克缵的遗折上反复摩挲。
折角被捏得发皱,墨迹早已干透,却仍像带着刺骨的寒意。
方从哲跪在金砖上,膝盖早已麻木,贴在冰凉的砖面上。
喉咙里泛起苦涩。
“陛下,黄尚书以死明志,已是血的教训。”
他抬起头,眼里布满血丝,血丝像蛛网爬满眼白。
“李三才虽该杀,可数百举子若同日问斩,士林定会炸开锅!”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绝望的急促。
“届时不仅江南士绅罢市,怕是连国子监诸生都会堵宫门 —— 您杀得完吗?”
朱由校放下遗折。
遗折 “啪” 地拍在案上,声音沙哑却坚定。
“杀不完也要杀!朕要让天下人知道,谋逆者,不分老幼,一律严惩!”
“可他们不是谋逆,是被蒙蔽啊!”
方从哲急得磕头,额头撞得金砖 “咚咚” 响,很快渗出血珠。
“士林不会信‘年少无知即是谋反’,只会说陛下滥杀忠良!”
他越说越急,血珠滴在金砖上。
“到时候只会有更多人自杀明志,您难道要让朝堂为之一空吗?”
这句话戳中了朱由校的痛处。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发白,骨节 “咯吱” 作响。
黄克缵的死已经让朝堂震动,若再逼死几人,局面真的会失控。
“朕不管!”
朱由校猛地站起身,龙袍下摆扫过案上的奏折,奏折 “哗啦” 散落一地。
“朕意已决,三日后,李三才与举子一同问斩!”
他盯着方从哲,语气带着威胁,眼神像淬了冰。
“刑部若不动手,朕就派魏忠贤去!马祥麟的羽林卫也能当刽子手,未必非要文官动手!”
方从哲浑身一颤,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让宦官或武官掌刑杀,意味着文官集团彻底失去 “刑不上大夫” 的体面,以后在皇权面前只会更被动,连最后一点尊严都保不住。
他趴在地上,脑海里飞速盘算。
硬顶只会逼皇帝启用宦官,妥协又要背负 “杀士林” 的骂名,难道真的没有第三条路?
突然,一个名字跳进脑海。
他心里一沉,却还是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决心。
“陛下,臣有一策,可解此局。”
朱由校挑眉,指尖敲了敲案沿。
“说。”
“刑部尚书之位空缺,臣举荐顾秉谦接任。”
方从哲的声音带着绝望的沙哑,每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
“此人虽名声不佳,却够‘听话’,定会按陛下旨意行事。”
他补充道,声音更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