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节:西行狼影
1.
时令虽已是夏末,空气中仍弥漫着燥热的气息,又渴又饿的隐身少年步履蹒跚,几近昏迷。此刻,只想离龙兽越远越好的隐身少年,脑海中却只有一个念头:此时不是要到哪里去,也不知到哪里去,而是必须尽快找到水源,找到活命的水。
烈日当空,隐身少年拖着疲惫的身躯在山间艰难前行,终于在下午时分,眼前出现了一条尚未干涸的流水——那便是在阳光下的峡谷中尽情闪烁的白水江。
隐身少年在内心疯狂地呐喊着“天啊天啊”,那声音在他心底回荡,却无人能听见。他跌跌撞撞地奔跑着,脚步凌乱而急促,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
终于来到白水江边时,他已经精疲力尽,一个踉跄就扑倒在河岸边,整个上半身都浸入了清凉的河水中。
他急切地俯下身去,大口大口地痛饮着甘甜的河水,那清澈的溪水滋润着他干裂已久的嘴唇,抚慰着他焦灼难耐的喉咙,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舒畅。
解渴之后,隐身少年稍作休息,便继续沿着白水江向北行进。他的脚步虽然还有些虚浮,但比起之前已经稳健了许多。就这样一路前行,不久,便来到了两河口这个重要的分界处。
在这里,他清楚地看到河流在此分道扬镳:往西边流淌的那条被称为横江,而往东边再转向北面流去的则被当地人称作关河。两条河流在此分道扬镳,就像他的人生即将面临新的抉择。
这些水系名称复杂混乱交错,关河之名可以是其中一段,也可以是一个统称,后者从三百万年后叫着大关县玉碗镇的境内流经云台山、豆沙关(即石门关)、盐井镇、普洱镇、滩头乡,最终注入金沙江。这条名为关河的河流,是位于三百万年后中国云南省昭通市盐津县重要水系,它从古老的五尺道下滚滚流过,两岸连绵起伏的巍峨山脉,构成了壮丽险峻的独特景观,在它岸边的盐津县城因其狭窄号称中国“一线城市”。
过了两河口段,随着脚步的移动,岸边的山势愈发险峻陡峭,更见前方山峰拔地而起,犹如刀削斧劈。
沿途,隐身少看到在陡峭山崖前零星散布着几座石头垒砌的简陋但规整的房屋,炊烟袅袅却不见人影。饥肠辘辘的少年很想找些食物充饥,但他不可能向谁去求助,四下也不见人影。
隐身少只得强忍饥饿继续向前,走着走着,忽然眼前豁然畅亮——河岸在此处稍稍拓宽,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冲积平地。这里聚集着几户人家,组成了一个依山傍水的石头村落。时值黄昏前的时段,夏末的阳光已不是那么毒辣,只见几位村民正在离河流不远的山坡梯地里辛勤劳作,原来他们正在挖掘地里类似红薯的东西,姑且叫它们地瓜吧。
隐身少年静静地坐在一旁,耐心地等待村民们背着装满红薯的竹篓、拎着藤筐返回村落后,悄悄来到他们刚刚翻挖过的菜地,在松软的泥土中找了又找,翻了又翻,终于找到了几颗被遗漏的根状小地瓜。其实它们已经不能算是地瓜了,只能算是被挖断的地瓜的茎根,正因为这样,才被生怕遗漏食物的村民留在了地里。
饥饿难耐的隐身少年顾不得许多,他直接带着泥土就迫不及待地咬了下去。粗糙的薯皮混合着泥土的滋味在口中蔓延,却让他感到无比满足。吃了好几口后,他才想起应该将地瓜根茎洗净再吃。
当隐身少年来捧着十来条地瓜较粗的根茎来到河边清洗时,不经意间抬头,他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只见在偏西的夕阳余晖中,河对岸上游方向,也就是西北方向,赫然呈现一座气势恢宏的石头古城,其中的古城堡风格独具,与前面小坝上几座供奉着创始神玄皇届祖只极、太阳神焱炽燚煌以及盘古女娲二圣、滇濮不灭国先祖、石门关先贤等至高无上神明的石雕塔柱搭配在一起,显得格外雄伟神秘。金色的阳光为古老的城墙和巍峨的城堡镀上了一层神秘的光辉。只因为之前太饥饿,导致只关注眼前的隐身少年竟很长时间没有注意到它。
那座雄伟的关隘,正是三百万年后被称为石门关和豆沙关的所在。它位于云南省昭通市盐津县城西南22公里处,是由四川进入云南的第一道天然险关。
昭通市是云南省下辖的重要地级市,地理位置十分独特。它坐落在云南省的东北部地区,正好处于云贵高原与四川盆地之间的过渡地带。这座城市被雄伟的乌蒙山脉环抱,地处云、贵、川三省交界的核心区域,素有“鸡鸣三省”之称。昭通境内河流纵横,特别是金沙江从西北方向蜿蜒流过,形成了壮丽的峡谷景观。从行政区划来看,昭通东面与贵州省毕节市接壤,南面毗邻云南省曲靖市,西面以金沙江为界与四川省凉山彝族自治州相望,北面同样以金沙江为界与四川省宜宾市相邻。这种独特的地理位置使昭通成为连接西南地区的重要交通枢纽,也造就了这里丰富多彩的民族文化和独特的地貌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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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处三百万年后滇东北云川两省交界处的盐津县豆沙关,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杰作,形成了锁滇扼蜀的雄关天堑。这里自古就是四川进入云南的交通要道,更是秦、汉时期“五尺道”上的重要关隘。最令人称奇的是那壁立千仞的巨型石岩,仿佛被奔腾的关河水一分为二,形成了一道巨大的天然石门,牢牢扼守着古代滇川之间的咽喉要道,也正因此得名“石门关”。这险要的地势,见证了无数历史变迁,也守护着这片土地上的世代生灵。
隐身少年沿着关河南岸继续往西方上游行进,映入眼帘的是极其陡峭险峻的山崖,嶙峋的岩壁几乎垂直耸立,令人望而生畏。在尚未到达最险要的绝壁之前,河岸边赫然出现一个年代久远的古渡口,与对岸北边石头城外的另一处古渡口隔河相望。南岸的古渡口显得格外狭小寂寥,只有几块斑驳的石板静静地躺在那里;而北岸的古渡口则停泊着五只木船,其中三只体型较大,船身黝黑发亮,另外两只则小巧玲珑,但同样不见人影,隔河相对的两个渡口都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
少年驻足观望片刻壮丽的石门风光,最终没有选择继续沿着河岸向上游行走到古渡口,而是转身再次进入了清凉的关河之中。清澈的关河水从西面奔腾而来,在寂静的古渡之间欢快地流淌,水面泛起层层叠叠的粼粼波光,那闪烁的光芒仿佛神迹送到眼前,流淌到脚下,让隐身少年心生无穷欢喜,任由河水轻柔地环绕着他的身影。
然后,隐身少年斜对着西北边河对面那座石头古城慢慢走去。清澈的河水缓缓流淌,水位很浅,深的地方也仅淹过大腿,许多地方刚刚没过脚踝。
走到关河中央,隐身少年停了下来,坐在一块溪石上,脱掉损坏得有些严重的隐形鞋子,赤着双脚在清凉的河水中惬意地浸泡了一会,感受着水流轻柔地抚过肌肤的片刻舒适,害怕赤足暴露被人发现,所以不一会儿变将功能鞋子重新穿上。
待暑热稍退,隐身少年装满一壶水,才小心翼翼地蹚水渡过这条因为枯水变得已经很窄的关河,这时,河对面正好有三头牛两匹马迎面而来,他赶紧避让开身子,站在水中,看着他们一路踩得水花四溅,咕咚有声,走到南岸,寻找起还没有被他们吃掉的青草,在夕阳里尽情地啃食起来。
俄顷,隐身少年从马儿牛儿身上收回目光,回过神来,一步一步走到北岸那座由灰白色巨石垒砌而成的古老石头城前的古渡口。
来到石门关北面古渡口,隐身少年满怀希望地围着大小五只木船反复转了好几圈,仔细寻觅,想看里面有没有人类遗漏的食物,但一无所获。
三只体积较大的老旧木船静静地停泊在渡口岸边,每艘船的右艏舷都留有斑驳褪色的油漆字迹,标注着不同的船只的信息:最左边的那艘写着“石门古渡”,中间的是“石门货运”,右边则是“石门客船”。这三艘木船虽然外形相似,但各自承担着完全不同的功能:第一艘是专门用于两岸摆渡的渡船,第二艘负责长途货物运输,第三艘则承担着长途客运的任务。
此外,岸边还停泊着两艘体型明显小得多的木船,它们光秃秃的船身上没有任何文字标识,从船型结构来看,应该是当地渔民用来打鱼的小渔船或者丰水期少数人便捷往来的交通工具,后者的可能性更多一些。
因为少年几个月一路走来,发现沿途几乎看不到捕鱼的人影。这似乎印证了他之前的听闻:蓝星人普遍以素食为主,即便要吃荤食,也仅限于采摘肉树上结出的肉树果。因为肉树果经过多年的科研培植,品种极其丰富,陆上水中动物的口味一应俱全,所以人类不需要再去猎杀野兽,残食动物。然而如今食物极度短缺,人类只能首先确保生存。按理说人们应该会想方设法捕捞河里的鱼虾来充饥才对,但实际情况却是,到处河流水量稀少,甚至断流,导致鱼群数量也很稀少,且体型都很小。少年仔细观察了多少天,确实连一条像样的大鱼都没见到过,这或许也是为什么没人捕鱼的一个原因吧。
而沿途遇上肉树果,那是隐身少年最开心的事,但是他无法带走多个,往往只能是吃半个带走半个。因为背包装不下,抱在怀里又会暴露目标。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波光荡漾的河面上,几只色彩斑斓的大型水鸟披着绚丽的晚霞翩然而至。他们优雅地降落在隐身少年所在的小船周围,艳丽的羽毛在夕阳映照下泛着柔和的光晕。这些水鸟或红或蓝,或白或绿,各自展现着独特的美丽。他们安静地栖息在船沿,修长的脖颈微微前倾,锐利的目光专注地凝视着水面下的动静,时刻准备着捕捉游过的鱼虾。
就在这时,隐身少年突然青到脚步声,循声望去,他看到一只黑白杀竹熊正从古老的城堡和祭塔下方飞奔而来。这只憨态可掬的熊宝宝摇摇晃晃地穿过一片斜坡空地,笨拙地来到古渡口,然后熟练的下到水里。行走中,他圆滚滚的身体左右摇摆,显然不是要来驱赶这些水鸟,而是想和他们一起玩耍。然而,当他兴冲冲地靠近船只时,原本安静栖息的水鸟们却纷纷振翅高飞,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那只黑白杀竹熊仰着头,望着渐渐远去的鸟群,黑溜溜的眼睛里流露出明显的失落。他沮丧地一屁股坐在浅水里,溅起一片水花,随后,他用毛茸茸的爪子拍打着水面,自得其乐地玩起水来,仿佛在安慰自己受伤的小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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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隐身少年来到了石头城外,他看到在石头城背阴的一处角落里,还有几只圆滚滚的黑白杀竹熊正蜷缩在一起,他们毛茸茸的身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憨态可掬地沉浸在甜美的梦乡中。其中一只似乎感知到了陌生人的到来,在半梦半醒间微微睁开了一双烟熏妆般黑溜溜的小眼睛,但很快又慵懒地合上,毫不在意地翻了个身,露出雪白的肚皮,四脚朝天地继续呼呼大睡。
此时正值黄昏时分,橘红色的夕阳缓缓西沉,将整座炊烟袅袅的石头城笼罩在一片温暖的金色光芒中。渐渐地,开始有居民从那些造型古朴的石头屋里走出来,小孩和黑白杀竹熊、梅花鹿、香鼬等各种神兽跑在前面。
更令人惊叹的是,许多色彩斑斓的美丽鸟儿在空中盘旋飞舞,他们或是轻盈地落在人们的肩膀上,或是乖巧地停驻在人们伸出的手掌上。
有小孩找到那几只睡觉的黑白杀竹熊,摇醒他们后,便带着往河边走。
一会儿功夫,隐身少年便陆续见到一些人带着神鸟神兽走向古渡口或是上下游河边。
人类与大自然历经亿万年孕育出的精灵们和谐共处的画面,勾勒出一幅弥漫着远古气息的祥和景象。
隐身少年静静地注视着眼前这温馨祥和的景象,内心涌动着难以言表的渴望与羡慕。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些在父母怀中撒娇的孩童,看着被姐姐们温柔呵护的小男孩,看着被妹妹们崇拜仰望的大哥哥,看着与邻家孩子嬉戏打闹的伙伴,看着被长辈们亲切唤作“小后生”的少年郎。每一个平凡而温暖的角色,都让这个孤独的隐身少年心驰神往,他多么希望自己也能成为其中的一个孩子啊,他多么希望自己也能成为这人间烟火中的一分子啊。
当夕阳西下,家家户户晚饭渐熟时,隐身少年闻着一阵阵饭菜的香味,不知不觉间整个五脏六腑都被攥紧了。而不久,一个又一个男女老幼,陆陆续续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从各家各户走出时,少年更是看得入了神。他望着有的坐在石凳上悠闲地享用,有的蹲在石椅旁大快朵颐,还有的直接走到关河边,坐在被阳光晒得暖烘烘的岸石上,一边品尝美食一边欣赏风景。少年不自觉地、无法克制地不断剧烈地吞咽着口水,隐形眼镜后的双眼闪烁着渴望的光芒,这温馨美好的画面却让他的身体像刀绞一样难受,但他的心却又是特别开心的。
少年拖着疲惫饥饿的身躯,在多个街角墙尾驻足凝望。虽然这里海拔不高,但在这夏末的黄昏里,眼前的人们没有被酷热榨干的煎熬,一些人的脸上甚至有着难得一见的笑容,一些孩子也端着饭碗追逐嬉戏,他们奔跑中撒掉的饭粒或是菜片,会捡起来吃掉,一对年轻夫妇依偎在长石椅上,恩爱地将自己碗里的菜夹到对方碗里,然后又被对方夹回更多,几位老人也在后辈悉心关照下,坐在各家的石桌前,慢慢悠悠地吃着,年轻人一直在旁边安慰:“不慌,慢慢吃,今晚煮得多,能吃饱。”而老人则回道:“你们也吃啊,不能我吃饱,你们都饿着呀!”毕竟食物太少了,远远顶不了饥饿啊。
虽然隐身少年自己比谁都过得悲惨,饥肠辘辘,无家可归,但他内心深处却涌动着最纯粹的愿望——希望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能过上美好的生活。他望着那些幸福的陌生人,眼中只有真诚的羡慕和发自内心的祝福。即便此刻他正饿得头晕眼花,看着石头城里的人们大快朵颐,他的心里也不会产生一丝嫉妒或怨恨。哪怕自己永远无家可归,他也愿意人人都有一个坚固而温暖的家。他宁愿自己就这样默默地看着别人吃饭直到饿死,也要守护住心中那份对美好人间的向往与期待。
整整半年来,除了在四面山悬崖缝隙中,那位善良的老奶奶给他熬过救命的稀粥和珍贵的食物外,这个可怜的少年就再也没有尝过一口人类的饭食。此时此刻看着人们享用晚餐的场景,他的胃里仿佛有千万只利爪在揪攥,千万只蚂蚁在爬咬,那种对人间烟火的渴望几乎要冲破他的肚腹与胸膛。
随着夜幕渐渐降临,各家各户开始收拾碗筷陆续回屋,也有人坐在自家桌前与邻居家攀谈。
突然,一个母亲大声吓唬贪玩到了河对岸的孩子:“兔崽子,还不快点回来,待会狼又来了!”
话音刚落,一位袖膀有着“安全”二字标识的中年男子,应该是负责石头城安全的巡逻人员,刚刚吃好饭就出来了,听到那位母亲对儿子的呼唤,便严肃地补充道:“这样做是对的。我们一再提醒大家,可不是在吓唬人。下游几天前已经发生过惨案了。那群饿狼不知从何处而来,应该也是他们实在找不到食物了,开始频繁进入人类生活区域,这段时间一直在石门关一带出没。虽然我们安排了安保人员在城边村头路口日夜守护,但大家千万不能掉以轻心。还是老话说得好,小心才驶得万年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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