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血与火,南方的疫与死,如同两条咆哮的毒龙,在汉家山河之上疯狂肆虐。告急的文书不再是雪片,而是滔天的浊浪,不分昼夜地冲击着四大势力各自摇摇欲坠的权力中心。中原腹地,那场尚未熄灭的瘟疫之火仍在舔舐着残存的生机,而更为凶暴的寒风已裹挟着毁灭的铁蹄,轰然踏碎了边陲最后的安宁。
一、四境惊澜
许昌·铜雀台(地下军情室)
冰冷的灯光投射在巨大的北境舆图上,数道狰狞的红色箭头,如同淬毒的匕首,深深扎进并州腹地,并州(袁绍)的版图上,黄色的区域正被这些血色不断侵蚀、蔓延。空气里弥漫着金属管道传来的微弱嘶鸣和炭笔快速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拓跋力微……整合了乌桓、南匈奴残部,以及至少十几个小部落。”郭嘉(戏志才)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语速是前所未有的快,他指着一条自雁门关破口处狂飙突进的红线,“蹋顿前锋约一万五千骑,已击溃定襄郡兵,正沿漯水河谷急速南下,前锋斥候已出现在太原郡外围!目标直指晋阳!袁绍的并州,形同虚设!”
曹操(林风)负手立在阴影里,像一尊冰冷的雕塑。他的指尖在腰间倚天剑的剑格上无意识地摩挲,发出细微的金属摩擦声。并州的崩溃在他预料之中,但规模与速度,仍超出了冰冷的推演模型。
“高干(袁绍外甥,并州刺史)在晋阳还有多少可战之兵?” 声音如同寒铁撞击。
“据三日前邺城方向密报推算,加之此次溃败损失,晋阳守军恐不足两万,且多为新募之卒,士气低落。若颜良、文丑不能及时北上……” 郭嘉没有说完,意思已明。
“及时?” 曹操嘴角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袁本初还在为抽调邺城多少精锐争吵不休。他怕抽调多了,邺城空虚,世家不稳,瘟疫更甚。”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传令!”
“其一,曹仁、夏侯渊部,即刻停止一切疫区轮换休整,全速向司隶北部箕关、河内郡怀县一线集结!依托太行余脉构筑纵深防御,不得有误!所有粮道、水源、隘口,必须绝对掌控!没有孤的朱批令箭,一粒粮、一支箭、一个兵,不得北越防线一步!” 他的手指重重戳在兖州、司隶与冀州交界处,这条防线,既是阻挡胡骑的盾,更是防止袁绍势力(尤其是染疫溃兵流民)南下的闸门。
“其二,于禁、李典部,即刻加强兖州东郡、济北国方向黄河沿线警戒!所有渡口、浅滩,增派游弋战船!凡无我兖豫通关文牒、擅闯河道者,无论军民,示警一次无效后,弓弩覆盖!尤其警惕任何自称来自邺城‘援军’或‘难民’的队伍!” 这条命令的森寒,几乎将地下室的温度又降了几分。
“其三,校事府所有北境及邺城暗线,提升至甲等刺探!孤要实时掌握邺城决策!颜良、文丑动向?沮授、审配争论结果?袁绍本人的恐惧点在何处?甄宓的太医院有无向并州转移迹象?并州残存坞堡有无抵抗价值?” 曹操顿了顿,眼神深处属于林风的代码在疯狂运算,“另外,通知颍川前线医疗站:曹洪部即刻起划归许都卫戍司令部直属,不再承担隔离区外围警戒。所有撤离通道,优先、全力保障我方核心医疗人员、关键技术工匠及重要档案物资撤回许昌!其余……由颍川郡守自理!”
“明公!” 郭嘉眼中精光一闪,“颍川郡守今晨又发来血书急报!言疫区医护主力尽为我方所留,曹洪将军若撤,隔离区必然崩溃!届时疫鬼随流民四散,兖豫亦难幸免!其愿以身家性命担保,恳求保留部分军力维持秩序……”
曹操的目光掠过那份染着暗褐色污迹的血书,如同看一份无关紧要的错误日志。“崩溃?” 他冷漠地吐出两个字,“那就让它崩溃在袁本初的地界上!告诉颍川郡守,他的忠心孤已知晓。想活命,两条路:要么拿出本事,依靠他郡中剩余力量撑住!要么,带着他信任的、确认干净的骨干,向南!跨过那道河!只要他的人能证明未染疫,且能通过校事府核查,许昌城下,孤给他一席之地!若他撑不住……” 曹操眼中寒芒一闪,后面的话不言而喻。瘟疫,同样是敌人,而且是更不可控、更需隔离的敌人。
“诺!” 郭嘉不再多言,迅速转身,手指在传令铜管矩阵上快速敲击。冰冷的指令,如同无形的数据流,沿着铜线管道,瞬间流向许昌庞大的战争机器。曹操的目光重新落回地图上那片迅速扩大的血红区域。袁绍的虚弱,清晰可见。北境的烽烟,在他眼中映照出的,是冰冷的防御策略,更是……一个冷酷整合北方的巨大契机。
邺城·大将军府
暖阁内炉火熊熊,却驱不散那弥漫的寒意。又一份来自太原郡、字迹潦草染血的告急文书被内侍颤抖着呈上。袁绍(钱广进)肥胖的手指捏着那薄薄的绢帛,却感觉重若千钧。他脸色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这已不知是今日第几封了!每一封,都像一记重锤砸在他心口。
小主,
“废物!一群废物!” 刘夫人尖利的声音刺破凝重的空气,她烦躁地将手中的玉如意重重拍在案几上,“高干是做什么吃的?几万大军守不住一个晋阳?还有那些边军,平日里吃饷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凶,见了胡狗跑得比兔子还快!都该杀!”
“夫人息怒!” 谋士审配(倾向于世家利益)立刻起身,声音沉稳却带着惯有的谨慎,“胡虏骤至,势如疯虎,又是白灾逼迫,其势汹汹确难抵挡。高刺史乃主公亲族,忠心可鉴,必在晋阳浴血奋战。当务之急,是稳住邺城根本,调集冀州腹地精兵强将,星夜驰援,方为上策。然……”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殿内几位同样面露忧色的重臣,“邺城乃国本,天子所在,万不能有失。且城内瘟情虽缓,人心未定。若将拱卫邺城的颜良、文丑二位将军尽数调离,恐……”
他没有说完,但殿内所有人都懂。邺城不稳,袁绍的根基就动摇了。世家们更担心的是,精锐一走,谁来保护他们的坞堡和庄园?
“审正南此言差矣!” 沮授(力主强硬)猛地站起,须发戟张,怒视审配,“并州乃冀州屏障,晋阳若失,胡骑便可沿滹沱河谷长驱直入,旬日之间兵临邺城城下!届时,就算颜良文丑在,又能挡得住几十万如狼似虎的胡骑吗?那才是真正的倾覆之祸!主公!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请即刻下令,命颜良将军率邺城骑军主力,文丑将军统精锐步卒,火速北上!同时,征调魏郡、巨鹿、清河等郡郡兵,开赴壶关、井陉!依托太行天险,必能将胡虏挡在并州!若迟疑不决,悔之晚矣!” 他声音激越,带着泣血的恳求。
“沮授!你这是要将邺城置于险地!” 审配毫不示弱,“胡虏南下,不过为掠食!抢够了自然会退!晋阳城坚,高刺史只需固守待援。我冀州大军应集结于南线要隘,以逸待劳,待其疲惫再行雷霆一击,方是万全之策!此刻倾力北上,路途遥远,士卒疲敝,若被胡骑以逸待劳,或邺城有变,何人来救?!” 他句句扣住邺城的安危和保存实力的算计。
“你……你这是坐视并州百万生灵涂炭!坐视屏障尽失!” 沮授气得浑身发抖。
“够了!” 袁绍猛地一拍桌案,巨大的声响让争吵戛然而止。他感到一阵眩晕,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渴望的是稳坐后方,整合资源,发展他的商业帝国,而不是在这瘟疫未平之时,又被凶悍的胡人逼到墙角!他厌恶这种不受控制的混乱,厌恶这种需要他赌上一切的抉择!一边是摇摇欲坠的边境和可能危及自身的胡骑,一边是邺城内虎视眈眈的世家和尚未根除的瘟疫威胁,还有那个躲在深宫里、需要他供养的烫手山芋天子……每一面都是深渊!
“并州……高干……晋阳城坚粮足……” 袁绍的声音干涩而犹豫,眼神飘忽不定,“令高干务必死守!寸土不可失!颜良……颜良所部,抽调……五千精骑,不,八千!即刻北上增援!文丑……邺城防务紧要,暂……暂缓调动。另,命巨鹿、赵国等郡速发郡兵,增援壶关……” 这命令如同在滚油锅里滴入冷水,瞬间在殿内炸开。
“主公!八千骑杯水车薪啊!” 沮授痛心疾首。
“主公明断!邺城安危系于文丑将军一身!” 审配立刻附和,对只调颜良部分兵力显然满意。
“速去传令!速去!” 袁绍烦躁地挥手,像要驱散眼前的苍蝇。他不敢看沮授绝望的眼神,更不敢深想并州的惨状。疲惫和巨大的压力几乎将他压垮。殿外,新的、染着不同郡县印信的告急文书仍在源源不断地送来,堆积如山。邺城的决策机器,在内外交困的漩涡中,艰难而迟缓地转动着,如同一个深陷泥沼的巨人,每一步都带着撕裂自身的痛苦和犹疑。袁绍的选择,已然暴露了他内心真正的优先级:保住邺城,稳住基本盘,至于并州……只能寄希望于奇迹,或者……成为缓冲地带的牺牲品。
成都·州牧府议事堂
刘备(陈默)的脸色比案头那盏温药的陶罐还要苍白几分。连日操劳荆益政务、应对瘟疫余波已让他心力交瘁,此刻,他捏着那份由荆州飞骑接力、日夜兼程送来的北境急报,手指因用力而骨节发白。关羽、张飞侍立左右,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拓跋力微……倾草原之力南下!雁门、定襄已陷!数十万胡骑,兵锋直指并幽!” 刘备的声音带着沉痛的嘶哑,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他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却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云长!翼德!”
“大哥!” 关张二人同时抱拳,声如金石。
“云长!即刻坐镇江陵,总督荆州北境防务!南阳、新野、樊城一线所有关隘、渡口、坞堡,即刻进入最高战备!增派三倍斥候,深入南阳盆地以北探查,务必摸清胡骑是否有分兵南下的迹象!加固所有城防,清点武库,动员民壮!务必将胡骑挡在汉水之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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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飞听令!你速回阆中,整训巴西郡新军,加强葭萌关、剑阁一线守备!严查入蜀要道,警惕流寇与可能渗透的胡骑探子!益州乃我根本,不容有失!”
“得令!” 关羽丹凤眼精光凛冽,一抚长髯,转身大步流星而出。张飞环眼圆睁,怒吼道:“大哥放心!有俺老张在,哪个胡狗敢探头,定叫他脑袋开花!” 吼声未落,人已如旋风般冲出大堂。
“主公!” 诸葛亮清朗的声音响起,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他羽扇轻摇,眉头微锁,但眼神依旧澄澈如深潭。“亮夜观天象,北境煞气冲霄,主大兵戈,其势汹汹,确如急报所言。然依地理、胡骑习性及劫掠目标,其主力锋镝所指,必是冀州邺城及幽州富庶之地,我荆襄非其首选。” 他走到侧面的巨幅山川舆图前,羽扇精准地点在并州、幽州与荆州、益州交界处,“然,唇亡齿寒!若冀州糜烂不堪,幽州亦危,溃散的败兵流寇,裹挟瘟疫,难保不似蝗群般涌向我荆益边陲。主公未雨绸缪,深谋远虑!”
他手指划过地图:“当务之急,有二。其一,请子龙将军所部白毦精骑,即刻拔营,前出新野至宛城一线!其任务有三:一为屏障,遮护我荆北门户;二为锋眼,广布精干侦骑,远探敌情,遇小股流窜胡骑,则击溃之以护百姓;遇胡骑大队,则避其锋芒,以袭扰粮道、迟滞行军、探明虚实为主;三为警戒,严密监视并引导随之而来的流民潮,严防瘟疫随流民南下!” 诸葛亮语速清晰,部署周密。
“其二,” 他目光恳切地看向刘备,“立刻遣使,八百里加急,分赴许昌曹操、邺城袁绍、建业孙权处!陈明胡骑之祸乃倾覆华夏之巨灾!吁请四方,值此存亡之秋,务必摒弃前嫌,至少在北境胡患及瘟疫大灾面前,暂息干戈,同心戮力,共御外侮!特别是……” 诸葛亮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沉重,“恳请曹公!冀州直面胡骑刀锋,且疫病未消,恐粮秣、药石皆已告罄!可否请曹公念在苍生黎庶,自兖豫调拨部分粮草军械,经汝南、南阳通道,转运至幽州刘虞旧部及我荆北防线?幽州乃塞北屏障,若幽州再失,胡骑将饮马黄河,天下危矣!” 提到粮草和那条必须穿越尚未完全解除疫区封锁的补给线,诸葛亮脸上也掠过深深的忧虑与无力。
“孔明所言,字字珠玑,皆备我心!” 刘备毫不犹豫,立刻下令,“速拟国书!言辞务必恳切,申明大义!以天子之名,以万民之盼相求!至于粮草军械……” 他看向诸葛亮,眼中有着同样的沉重与决心,“我荆益两州,即日起,官府、世家、富户,节衣缩食!倾尽库藏,先行筹措第一批粮十万石、药材五千车、箭矢二十万支!由云长亲自押运,经秭归、巫山一线,设法送往南阳赵云军中,供其接济流民及可能之联合作战!此批物资,即刻起运!后续再行筹措!至于转运通道能否打通……且待曹公、袁公回音,再行计议!” 刘备的指令,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担当。他深知自身力量的局限,但“仁德”二字,在此刻不是口号,是必须扛起的责任。相较于邺城的自私算计与许昌的冰冷自保,成都的反应,充满了担当与大局观,闪耀着《星火宪章》所期许的理想之光,尽管这光芒在无边的黑暗中,显得如此微弱。
二、孤骑·浊流
寒风似鬼哭,裹挟着雪沫和远方燃烧的烟尘气息,掠过幽州蓟城以北那片被鲜血反复浸润、又被冻得如同铁板的盐碱荒原。枯黄带血的苇草在风中疯狂摇曳,发出如同冤魂呜咽般的悲鸣。空气里,浓烈的血腥、焦糊和牲畜粪便的恶臭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地狱气息。
几匹矫健的白色战马如同融入雪地的幽灵,静立在低矮丘陵的背风处。当先一骑,正是常山赵子龙。他银盔银甲,素白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纤尘不染,仿佛这片污浊天地间唯一的纯净。他并未戴面甲,年轻英俊的面庞沉静如水,唯有那双锐利如寒星的眼眸,穿透凛冽的风雪与弥漫的烟尘,死死锁定着北方。
他手中那支宝贵的黄铜“千里镜”纹丝不动。视野中,原本辽阔的荒原,此刻已被一座无边无际、不断蠕动的黑色巨兽所占据!成千上万的毡帐,如同瘟疫滋生出的毒瘤,密密麻麻地覆盖了目力所及的所有谷地、缓坡乃至更远的山脚。升腾而起的、由无数道粗黑狼烟和炊烟汇聚成的巨大烟瘴,低低地压在营地上空,如同末日阴云。营盘深处,人嘶、马鸣、牛羊的哀嚎、皮鞭的炸响、女子的尖叫、胡骑粗野的狂笑……种种声浪汇聚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恐怖喧嚣,即使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也清晰地冲击着耳膜,宣示着一种原始而暴烈的毁灭力量。
营盘外围,黑压压的人影如同蝼蚁般蠕动。那是被掳掠的中原百姓!他们麻木地搬运着抢掠来的物资,或在皮鞭驱赶下挖掘简陋的壕沟。不时有胡骑纵马冲入人群,如同戏弄猎物般挥刀砍杀,溅起的血花在惨白的雪地上格外刺目。更远处,如林的矛戟在偶尔透出云层的惨淡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带有死亡气息的幽光。无数战马在指定的区域躁动嘶鸣,其数量之多,望之令人生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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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绝非流寇,这是一座由贪婪、暴力和死亡驱动的、意图碾碎整个北方的战争堡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