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满意地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冷酷的期许。赵铁柱的灵魂在咆哮:乱世当用重典!一盘散沙的土匪,永远成不了真正的强军!他要的,是一支懂得集体力量、服从命令、悍不畏死的铁血军团!哪怕这过程需要最严苛的皮鞭和血淋淋的人头来奠基!
然而,高台之上,暗流汹涌。
李傕和郭汜交换了一个阴沉的眼神。新规和赏格看似诱人,却大大削弱了他们这些高级将领对手下军士的直接控制力。过去,士卒劫掠所得大半要“孝敬”他们,生死升迁也全凭他们一言而决。如今,军功明码标价,赏赐由太师亲发,还弄出这些“种子教官”来操练士卒,这不是变相分他们的权吗?那些被斩首示众的亲信,就是杀给他们看的!
张济、樊稠等人面色也颇为难看。每日操练,强度如此之大,士卒疲惫怨怼,这怨气最终还不是要冲他们来?而且,这严苛的“三斩”之律,几乎断了他们纵兵劫掠中饱私囊的后路。吕布……吕布那厮似乎颇得太师信重,今日竟让他护卫在侧,显耀于人前!
散场后,李傕、郭汜阴沉着脸回到李傕府邸的密室。几案上温着酒,却没人有心思去碰。
“文和(贾诩),你怎么看?”李傕率先开口,声音如同淬了毒的冰。贾诩(王哲)坐在角落的阴影里,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闻言才缓缓抬起眼皮,浑浊的目光扫过两人焦躁的脸。
“太师……变了。”贾诩的声音平淡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性情、手段、眼光……皆与往日不同。此‘三斩’新规,此‘军功赏格’,此操演之法……虽酷烈,却似……自成章法。严苛之中,蕴藏强军之志。”
“强军?我看是自掘坟墓!”郭汜猛地一拍几案,酒器震得叮当作响,“士卒怨声载道!我等颜面扫地!那些新来的‘教官’是什么东西?也配指手画脚?!还有吕布那三姓家奴!太师莫不是老糊涂了,信他胜过我等同乡手足?!”
贾诩沉默片刻,低声道:“太师行事,必有深意。吕奉先……勇则勇矣,然其心难测,鹰视狼顾之相。太师倚重他,未必是福。”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新规虽厉,然……也非全无空隙。譬如这‘无故劫掠平民’……何谓‘故’?若遇‘盗匪’‘奸细’‘抗命刁民’,清剿之,缴获自然归军。又譬如战阵之上,‘误伤’同袍、‘错斩’敌首以充功……亦非不可为。关键在于……”他浑浊的目光变得幽深,“军功的核查、财物的分配、士卒的怨气……最终,总会落到执行军法、主持赏罚的‘人’身上。太师日理万机,岂能事事躬亲?”
李傕和郭汜的眼睛同时亮了起来,如同黑暗中窥伺的豺狼。贾诩的话,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他们心中那扇名为“阳奉阴违”的门。
“文和高见!”李傕脸上露出狰狞的笑意,“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太师要立规矩,咱们就陪他立!可这规矩怎么用,由谁来用……嘿嘿……”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心腹压低的声音:“将军,牛辅将军派人传信,已在城外营中备下酒宴,请二位将军速去议事!”
牛辅?董卓的女婿,手握重兵,驻扎在洛阳外围关键隘口,同样对新规和吕布的得势心怀不满!李傕和郭汜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闪烁的凶光。机会来了!联合更多不满的旧部,暗中抵制新规,排挤吕布,甚至……在适当的时机,给那个“变了性情”的太师一点“提醒”!
夜色如墨,洛阳城内外的军营中,新规的铁律与旧部的怨毒,如同两股汹涌的暗流,在冰冷的城墙下悄然交汇、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