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鱼璃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兄长崔景鹤在长安的宅邸。褪下那身别扭的男装,换上女儿家的裙衫,她却觉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疲惫。
方才诗会上王玉瑱的凌厉锋芒,郑旭的阴狠妒恨,以及最后王玉瑱那句关于“内子静养”的宣告,如同走马灯般在她脑中旋转,让她心乱如麻。
她刚踏入后院,早已得到风声、面色铁青的崔景鹤便出现在她面前。他挥退了左右,甚至连想上前劝解的妻子李氏也被他用眼神制止。
“跪下!”崔景鹤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冷厉。
崔鱼璃从未见过兄长对自己发如此大的火,心中一颤,依言跪在了冰凉的石板地上。
“你好大的胆子!”崔景鹤胸膛起伏,指着她,气得手指都在微微发抖。
“女扮男装!混入尽是男子的诗会!你……你将我们清河崔氏的家教门风置于何地?!你将你自己的清誉置于何地?!”
他向来最宠这个聪慧又带点叛逆的妹妹,几乎是有求必应,可这次,她是真的触犯了他的底线。
崔鱼璃咬着唇,倔强地不肯低头,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
“你知不知道今天白鹭书院发生了什么?啊?”崔景鹤声音拔高。
“王家二郎一首诗,将荥阳郑氏的郑旭骂得体无完肤,当场失态!如今这首诗传遍长安,所有人都知道,太原王氏的‘酒谪仙’和荥阳郑氏的嫡系公子势同水火!”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涌的情绪,语气沉痛:“是,这件事,那郑旭挑衅在先,王玉瑱反击在后,算不得全是你的过错。”
“可你若安分守己,待在闺中,不去那等是非之地,又怎会被卷入其中?又怎会成为他们争斗的引子?!那郑旭为何发难?还不是因见你与王玉瑱亲近?!”
“我没有……”崔鱼璃哽咽着辩驳,声音微弱。
“没有?”崔景鹤冷笑。
“众目睽睽,你一身男装坐在他身侧,这还不够吗?人言可畏!你可知道,如今外面会如何编派你与王玉瑱?我们崔家的脸,都快被你丢尽了!”
他越说越气,想到此事可能引发的连锁反应,更是心头沉重。
“郑氏丢了这么大的脸,岂会善罢甘休?他们动不了根基深厚的王氏,难道还不会迁怒于我们崔家?不会拿你的名声做文章?你……你真是糊涂啊!”
崔鱼璃被兄长连番的质问斥责得抬不起头,委屈、后悔、后怕种种情绪交织,终于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一直焦急等在廊下的李氏见状,再也忍不住,快步走进来,扶住哭泣的小姑子,对丈夫道:“夫君!事情已然发生,你再斥责鱼璃又有何用?她年纪小,不懂事,如今也知道错了。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应对才是!”
崔景鹤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妹妹,又看看一脸忧色的妻子,满腔怒火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他何尝不心疼妹妹?只是此事牵涉太大,由不得他不震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