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十天,对余涛来说,简直比在黑水泽与佣兵搏命还要煎熬。
他成了一个“重点观察”的“特殊样本”。
每天,何月都会准时出现在他的床边,用一种研究奇异生物般的、冷静到近乎冷酷的眼神,检查他的伤口。
她会用小巧的青铜镊子,夹起他伤口上新生的肉芽,放在眼前仔细地观察,嘴里还喃喃自语着一些他完全听不懂的词汇,比如“愈合速度”、“抗感染能力”。
然后,她会拿出一本厚厚的、用上好的竹浆纸装订的笔记本,用一种极其工整秀丽,却又不带一丝情感的笔迹,将观察结果详细地记录下来。
“……样本‘余涛’,体质远超普通自由民,肌肉密度高。初步推断,可能与其常年从事高强度水中活动及特殊的饮食习惯有关……”
余涛躺在床上,听着她那如同在解剖一只青蛙般的记录,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他感觉自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会走路的、稀有的样本。
最让他无法忍受的,是每天的“审讯”,哦不,是“报告”。
他必须将他在黑水泽的所有见闻,事无巨细地,向何月进行汇报。
一开始,他还带着几分吹嘘的成分,将自己描述成一个孤胆英雄。
但很快,他就被何月那如同手术刀般精准的、一连串的追问,问得他漏洞百出,狼狈不堪。
“你说,你用红火蚁制造了混乱。那么,红火蚁的蚁巢,你是在什么环境下找到的?周围的植被特征是什么?它们的攻击范围有多大?被叮咬后,伤口的症状持续了多久?”
“你说,那些矿工的皮肤,出现了溃烂。那么,溃烂的具体形态是什么样的?是斑块状,还是脓包状?伴有瘙痒吗?泥水的颜色和气味又是什么样的?”
“还有,那种黑色的矿石,它的密度、硬度、以及在火焰中燃烧后的气味和残渣形态,你观察了吗?”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余涛头都大了。
他发现,自己那点引以为傲的“江湖经验”,在对方这种系统的、刨根问底的“科学思维”面前,简直就像小孩子的涂鸦一样,不堪一击。
他只是看到了“现象”,而对方,却在试图穿透现象,去寻找背后的“本质”和“规律”。
“我哪知道那么多!”终于,在一次被问得哑口无言后,余涛有些恼羞成怒爆发了,“我只知道,那些家伙是坏人,那些矿工很可怜,我要救人!这就够了!搞那么复杂干什么?!”
何月停下了手中的笔,抬起头,看着余涛,目光锐利如刀。
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如果你仅仅满足于‘救人’,那你最多,只能算一个匹夫之勇的游侠。”
“一个合格的铜都联盟公民,一个真正的‘探索者’,在发现一个罪恶的巢穴时,他要做的,不仅仅是捣毁它。更重要的,是要分析它,理解它,并找到彻底根除它的方法。”
她站起身,指着那些被她分类好的植物样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