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阿月昏倒的那一刻,仿佛凝固了。
前一秒还充满了欢呼与希望的藏书阁门口,瞬间被死一般的寂静和恐慌所笼罩。
“母亲!”
阿雅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她不顾一切地冲上前,看着昏倒在何维怀中,嘴角带着血迹的母亲。
阿雅作为执政官的冷静沉着消失不见,露出了属于一个少女的无助恐惧。
“快!把她抬到石屋!觅!让觅立刻过来!”
何维的声音嘶哑,他小心翼翼地将阿月横抱起来,这具曾经娇柔而充满活力的身体,此刻却轻得像一片羽毛。
整个铜都城,瞬间从庆祝的喜悦,转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状态。
医护营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草药味。
觅,这位铜都城首席医师,此刻正满头大汗,手足无措。
他反复地为阿月检查着脉搏和呼吸,又用尽了他所有的草药知识,去熬制各种补气的汤剂。
但所有的汤药,灌进去,又被吐了出来。
阿月的身体,像一盏油尽灯枯的灯,再也无法吸收任何外界的养分。
何维静静地守在床边,握着阿月那双冰冷而又布满薄茧的手。
他看着床上那个为他付出了十年青春,将所有的生命都燃烧在那些书稿上的女人。
十年间,他的容貌几乎没有变化,而阿月,却已经两鬓斑白,皱纹爬满了眼角。
她把最好的年华,都献给了他,和这座城市。
他知道,这不是突发的疾病。
这是生命最公平,也最残酷的法则——衰老。
十年如一日编纂史诗和字典,耗费了阿月大量的心力,透支了太多的生命力。
深沉的无力感和锥心的痛楚,攫住了何维的心脏。
他可以战胜千军万马,可以创造水泥和青铜,但他却无法改变时间的流逝,无法为一个凡人的生命,续上一秒钟。
他,终究不是神。
“王……”觅跪倒在地,声音里带着绝望的哭腔,“月夫人的身体……就像一棵被耗尽了所有养分的老树,她的根……已经枯了。我的草药,救不了她……”
何维没有说话,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他出去。
他只想,安安静静地,陪阿月走完这最后的时刻。
傍晚,昏迷了一整天的阿月,奇迹般地,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脸上,泛起了一阵回光返照的红晕。
“何……维……”她的声音,微弱得像风中的耳语。
“我在这里。”何维立刻俯下身,将耳朵凑到她的嘴边。
“把……把那本书……拿来……”
何维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他从旁边的书案上,取来了那本由她亲手装订完成的《铜都城史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