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过后,天空放晴。
但那场冲突留在人们心中的阴影,却并未散去。
何维站在“律法之石”前,看着上面那两条孤零零的、略显稚嫩的刻痕,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禁止侮辱”和“禁止私斗”,这两条最基础的底线,在面对不同族群、不同阶层因为资源和地位产生的尖锐矛盾时,显得如此单薄和无力。
新人营的骚乱,就像一面镜子,照出了这座城市隐藏的裂痕。它告诉何维,一个准城市需要的,不仅仅是惩罚暴行的“律”,更需要明确权利和义务的“法”。
单纯依靠他个人的权威,去临时性地解决问题,就像一个疲于奔命的救火队员。
今天扑灭了东边的火,明天西边又会冒出新的浓烟。
铜都城,需要一套更清晰、更能解决当下核心矛盾的规则。
晚上,何维没有去学堂教课。
他召集了所有核心负责人,来到了他的石屋。
这些人,包括了代表军队的商、矛、坚;代表工匠的燧;代表农业的禾根;代表新移民的老祭司风;以及他的岁月史官阿月。
石屋里,火塘烧得很旺。
地上,没有摆放烤肉和麦饼,而是铺着几张铜都城生产出的平整的麻纸,旁边放着新制的毛笔和墨砚。
这是一场为了解决当前危机而召开的紧急“立法会议”。
“今天,我们不谈别的,只解决一个问题。”何维盘腿坐在主位,开门见山,语气凝重,“如何让一千五百个人,在这座城里,都觉得自己活得‘公平’。”
他看向负责建设的墙,又看了看新人营的方向。
“一场大雨,淹了新人的屋子,差点淹死一个孩子。但地势最高的工匠区,却安然无恙。这件事,引发了骚乱。你们告诉我,问题出在哪里?”
“是那些新人不懂规矩,胡搅蛮缠!”一个磐石卫队的百夫长,快人快语。
“不,”老祭司风摇了摇头,沙哑地开口,“是我们的心里,有怨气。我们的屋子,建在最低洼的地方,用的是最差的材料。”
燧长老叹了口气:“可是工匠区的安全,是必须保证的。那里有熔炉,有我们所有的工具和矿石,一旦被水淹了,整个铜都城的根基就都毁了。”
一场争论,立刻在石屋里展开。
何维没有制止,他静静地听着。
他发现,所有人都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说着自己的道理,而这些道理,单独听起来,似乎都没错。
问题在于,缺少一个所有人都认可的、凌驾于个人立场之上的最高准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