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名之轮的阴影在光柱尽头铺开时,陈默闻到了铁锈与檀香混合的怪味。那味道像从生锈的锁孔里渗出来的,带着时间被强行扭曲的滞涩感。他握紧刻刀的手微微出汗,刀柄上“刻痕者,亦是守护者”的字迹烫得惊人,仿佛要钻进皮肉里——这是守碑人在他踏入光柱前最后说的话,光雾般的指尖划过他手背时,留下了道会呼吸的光纹。
“小心轮盘上的齿。”小念的声音带着颤音,她牵着那个影木王化作的小女孩,两个相似的双辫在光柱里轻轻摇晃。被救赎的小女孩此刻已能触碰到实体,只是指尖还缠着几缕未散尽的影丝,像戴着半透明的手套。她手里的半截“伴”字木牌正与小念的“念”字牌共振,发出蜂鸣般的轻响,“它们会咬走靠近的名字。”
陈默抬眼望去,心脏猛地一缩。造名之轮比想象中庞大百倍,青铜色的轮盘上布满螺旋状的齿痕,每个齿尖都嵌着枚发光的名字——有的在挣扎,银白的光丝像被夹住的蝴蝶翅膀般扑腾;有的已失去光泽,暗紫的影丝从齿缝里淌出来,滴在轮盘下的凹槽里,积成墨色的池。最刺眼的是轮盘中心的轴,那不是金属,是根缠绕着无数名字的光木柱,柱顶坐着个人影,黑袍的下摆垂到轮盘边缘,随着转动扫过那些痛苦的名字。
“是他。”影木王化作的小女孩突然攥紧拳头,半截木牌在掌心硌出红痕,“那个把‘伴’字劈成两半的人。”
人影似乎听到了声音,缓缓转过头。陈默看清他脸的瞬间,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那是张与守界人有七分相似的脸,只是左眼嵌着枚暗紫色的义眼,转动时会露出齿轮状的瞳孔。他胸口倒转的“守”字正在渗血,不是红色的血,是银白的光,顺着衣襟滴在轮盘上,被齿痕瞬间吸噬,化作新的影丝。
“共生者。”那人开口时,声音像两块生锈的金属在摩擦,义眼的齿轮咔嗒作响,“三千年了,终于有能走到这里的‘完整之名’。”
他抬手抚过轮盘,指尖划过一枚正在挣扎的“信”字。那名字突然发出凄厉的尖叫,银白的光丝迅速变暗,最后像被榨干的蚕茧般贴在齿痕上。“你看,”他歪了歪头,露出种近乎天真的残忍,“名字本就该这样——去掉那些没用的温柔,只剩最锋利的羁绊。”
陈默突然注意到轮盘边缘刻着行小字,是用被碾碎的光木粉写的:“名,驭之则强,纵之则弱。”字迹边缘泛着焦黑,像是用烙铁烫上去的。
“所以你把名字变成了锁链。”陈默的声音在光柱里回荡,左眼的银白光纹突然变亮,照得轮盘上几枚濒死的名字微微颤动,“用造名之轮强行共生,让‘我们’变成了‘枷锁’。”
“错了。”黑袍人轻笑起来,义眼的齿轮转得更快,“我只是在修正错误。最初的名字太脆弱了——‘我’会消失,‘你’会遗忘,‘我们’会在时间里散成烟。只有被轮盘淬炼过的名字,才能永远留下。”他指向轮盘中心的光木柱,“这上面刻着三千年来所有‘成功’的共生者,他们的名字永远活着,哪怕肉体化成灰。”
陈默顺着他的指尖看去,胃里一阵翻涌。光木柱上的名字确实没有消散,却像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蝴蝶,翅膀被强行粘在一起,原本流畅的光纹扭曲成锁链的形状。其中一个名字让他瞳孔骤缩——那是个“溯”字,与镜像胸口倒转的字一模一样,只是这个“溯”字的旁边,刻着个模糊的“洄”字,两个字的光纹互相绞杀,像在进行永恒的角斗。
“镜像的名字。”陈默握紧刻刀,指节泛白,“你把他们变成了彼此的囚笼。”
“不,是彼此的永恒。”黑袍人突然站起身,黑袍下摆扫过轮盘,带起一阵影丝组成的风暴,“你以为影木王的怨恨是天生的?是那些被遗忘的名字自己选择了黑暗!我只是给了他们另一条路——被记住,哪怕是以恨的方式。”
他突然抬手,轮盘猛地加速。无数名字在齿痕间被甩得飞起,银白与暗紫的光丝在空中交织成网,像张巨大的捕梦网。小念和影木王化作的小女孩同时尖叫起来,她们手中的木牌剧烈震动,仿佛要被这股力量吸走。
“抓住她们!”7号的声音从陈默手腕的光带里炸响,光丝翅膀突然展开,组成道半透明的屏障,“轮盘在抽取名魂的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