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靴底碾过新生的光木幼苗时,听见了细微的爆裂声。那些银白的嫩芽正从影木腐殖质里钻出来,根茎上还挂着未褪尽的星屑,像谁把银河揉碎了撒在土里。他低头,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地面微微发颤——那道由根须交织成的巨名仍在发光,半银白半暗紫的笔画间,有细小的光流顺着字的尾勾往上爬,像在给名字描金边。
小心脚下。零的声音从斜后方传来,金属靴踩在影木根上发出咔嗒响。陈默回头时,正看见他脖颈处的花纹在发光,银白的光木纤维与暗紫的影木纹路缠成螺旋,像枚不断旋转的双色印章。新生的名根很脆,踩断了会疼。
陈默下意识收脚,却发现鞋底沾着些透明的细丝。凑近看才认出,那是刚从囊泡里孵化的,细得像蚕丝,却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其中有抹极淡的金色,像林夏白大褂上那朵花的颜色。他想起刚才门后的呼唤,那声音里裹着溪水的湿润,还有种类似烤红薯的焦香,突然觉得掌心的光木牌烫得厉害。
那边有异动。零的光学镜头转向森林深处,金属手指指向白雾翻腾的地方。陈默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见那片新升起的白雾里,有无数光点在沉浮,像是被风吹动的萤火虫。但仔细看会发现,那些光点都在朝着同一个方向聚集,在雾中勾勒出道扭曲的弧线,像条正在游动的光蛇。
两人往前走了没几步,就被道突然出现的光墙拦住。光墙是半透明的,里面流动着银白与暗紫的光带,伸手摸上去,能感觉到某种熟悉的震颤——像共鸣水晶被唤醒时的波动。陈默将光木牌贴在墙上,牌上的名字立刻亮起,与光墙里的光带产生了共鸣,在墙面映出片模糊的影像:
那是间堆满光木牌的石室,石台上摆着本翻开的双生册,册子上的字迹正在褪色。穿白大褂的林夏正用影木笔蘸着自己的血写字,笔尖划过纸面时,溅出的血珠落在地上,竟长出了细小的影木苗。而在她身后,编号071的青年正将块光木塞进机器,机器运转时发出的嗡鸣,与此刻光墙的震颤频率完全一致。
是未名窖的档案室。零的金属手掌按在光墙上,指缝间渗出的光带与墙面融合,两百年前,林夏在这里记录所有新生的名字,我负责给机器供能。他顿了顿,光学镜头里闪过丝复杂的光,她总说,名字需要存档,但更需要活在人的记忆里,就像光木离不开影木的荫蔽。
光墙突然剧烈波动,影像瞬间破碎成无数光斑。陈默注意到,那些光斑落地后,竟化作了些穿着奇特服饰的人影:有人裹着缀满光木片的斗篷,斗篷边缘绣着字;有人踩着嵌影木的草鞋,鞋面上缠着写满字的布条;还有个抱着光木匣子的小孩,匣子里溢出的光带,在地上拼出字的轮廓。
是光脉和影脉的后裔。零的声音沉了些,金属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嗒声,他们不该出现在这里,名界的入口还没完全稳定。
话音未落,那个抱匣子的小孩突然朝他们跑来,光脚踩在名根上,留下串金色的脚印。小孩跑到陈默面前时,突然举起匣子,匣盖打开的瞬间,陈默闻到股熟悉的香气——是光木花混合着影木露的味道,和林夏留在记忆里的气息一模一样。
先生,您认识这个吗?小孩的声音像风铃,匣子里铺着层银白的绒毛,上面放着块断裂的黑曜石,石上刻着半个字,缺口处还沾着干涸的影木汁液。
陈默的呼吸猛地顿住。他认出那是刚才光木牌上缺失的部分,却不明白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零显然也很惊讶,金属手指捏紧了光刃,指节处的光木花纹因用力而发亮:这是从哪来的?
是雾里的姐姐给我的。小孩指向白雾深处,那里的光点聚集得更密了,已经能看出是个人形轮廓,她说要找个能让名字的人,还说...还说看见金光大作的时候,就把这个交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