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抿了口冷茶,语气带着居高临下的轻蔑:“北有建虏叩关,西有流寇肆虐,朝廷大军正在各处紧要之处鏖战!区区广元一隅,乱民啸聚,何须惊动中枢?
更遑论调遣大军?若是传出去,说我堂堂保宁府,连个县城里冒出来的泥腿子都收拾不了,还要朝廷派兵,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钱贵和赵德彪伏在地上,知府大人的话,比刚才的雷霆之怒更让他们心惊——这分明是不打算上报朝廷,要他们自己把窟窿堵上!堵不上,就是死路!
陆梦龙放下茶碗,声音转为冷硬:“钱贵,你县印信已失,按律已是死罪!本府念你尚知悔过,又有戴罪立功之心…暂留你项上人头!
即刻革去知县之职,以白身随军效力!待夺回广元,寻回印信,或可免你一死!若再有差池,两罪并罚,定斩不饶!”
“谢大人!谢大人不杀之恩!”周文博如捣蒜般磕头,革职的恐惧暂时被死里逃生的狂喜压过。
“赵德彪!”陆梦龙目光转向武官,“利州卫下辖五个千户所,广元城中那个已废!你即刻动身,持本官手令,收拢广元县境内其余四个千户所所有能战之兵!
限你十日之内,聚兵于广元城北二十里外的鹰嘴崖!本府自会调拨附近州县部分巡检司弓兵、乡勇助你!粮秣…由沿途州县协济!务必一鼓作气,荡平叛逆!”
赵德彪心中一凛,明白这“协济”意味着什么,必然又是对地方的一番盘剥,但他哪敢有异议,只能重重磕头:“末将领命!定不负大人所托!十日之内,兵聚鹰嘴崖!必斩张行狗头,夺回县城。”
“滚吧!”陆梦龙不耐地挥挥手,像驱赶两只苍蝇,“记住,十日!兵不到,提头来见!印信夺不回,你们…自己找根绳子吊死在广元城头,也算全了朝廷最后一点体面!”
钱贵和赵德彪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陆梦龙独自坐在主位上,看着案几上那份关于“紧急剿匪需支应粮饷”的空白公文,眉头紧锁。
他拿起案头那方沉重的“保宁府正堂”铜印,蘸了浓稠的朱砂,在公文落款处,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权,重重盖了下去。
鲜红的印文,如同凝固的血,也压下了他心头一丝隐隐的不安。
广元县城,张家军营地的气氛截然不同。
小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