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改变命运”。
每一个笔画都带着焊枪留下的微小凸起和灼痕,笨拙,却充满了孤注一掷的力量感。
这不是花前月下的甜言蜜语,这是一个技工学徒用他最熟悉、最信赖的钢铁和火焰,熔铸出的最质朴也最滚烫的誓言。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上小艳的眼眶,模糊了眼前冰冷的齿轮和那六个滚烫的字。
她猛地抬头,撞进周建国紧张而期待的目光里。
“建国…”她的声音哽咽,带着浓重的鼻音,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形成一个含泪的微笑。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声带着哭腔的低唤。
周建国眼中的忐忑瞬间被巨大的喜悦和释然取代。他咧开嘴,露出白得耀眼的牙齿,笑容纯粹而灿烂,仿佛照亮了这昏暗油污的车间角落。
他笨拙地伸出手,想替小艳擦掉脸颊滑落的泪水,手伸到一半又顿住,看着自己满手的油污,尴尬地缩了回去,只在裤子上用力蹭了蹭。
“我…我给你戴上?”他声音沙哑,带着小心翼翼的询问。
小艳用力点头,泪水滴落在冰冷的地面,瞬间被油污吞噬。她伸出左手,指尖仍在微微颤抖。
周建国深吸一口气,用相对干净些的拇指和食指,无比郑重地捏起那枚齿轮戒指,屏住呼吸,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将它缓缓套进小艳左手的无名指。冰凉的金属圈滑过指节,稳稳地落在指根。尺寸竟意外地合适。
就在那枚带着体温的齿轮戒指刚刚落定,小艳的手指还停留在周建国粗糙的掌心,感受着那份笨拙的温暖和金属的冰凉时,一个尖锐而刻薄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冰锥,猛地刺破了这短暂而珍贵的温情时刻。
“哟!周建国!躲这儿搞对象摸小手呢?挺会找地方啊!”
车间主任王胖子腆着肚子,背着手踱了过来,脸上挂着一种混合着讥诮、厌恶和某种掌握生杀大权般优越感的油腻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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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后跟着两个平时对周建国颇有些妒忌的青工,正抱着膀子看好戏。
周建国像被烙铁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下意识地将小艳挡在身后,挺直了脊背:“王主任!”
王胖子的小眼睛在周建国和小艳身上来回扫视,最后定格在小艳左手那枚崭新的、泛着金属冷光的齿轮戒指上,嘴角咧开一个更大的、带着十足恶意的弧度:“啧啧,手艺不错啊,废料利用,还挺会哄小姑娘。”他话锋陡然一转,声音拔高,变得咄咄逼人,“周建国!你爹周大栓死前欠厂里的那三百块医药费,你打算什么时候还?啊?厂里念你爹是老工人,可怜你,让你顶着名额在这儿学技术,不是让你在这儿谈情说爱、浪费国家财产的!”
“三百块?”周建国脸色瞬间煞白,身体晃了晃,仿佛被重锤击中。他爹缠绵病榻多年,去年冬天终于油尽灯枯,厂里确实垫付过最后一笔医药费。
他一直记得这笔债,拼命加班、省吃俭用,可学徒工那点微薄的补贴,加上家里七七八八的窟窿,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我…我知道!王主任,我在攒,一直在攒!”周建国急切地辩解,声音因为屈辱和愤怒而颤抖,“下个月,下个月发补贴我就能…”
“下个月?”王胖子嗤笑一声,肥胖的手指几乎戳到周建国鼻尖上,“你糊弄鬼呢!厂里财务科都催了几次了?账上清清楚楚挂着呢!你爹死了,这债就得你背!父债子偿,天经地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