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狐淀一把大火,烧掉的不仅是辽军的补给据点,更将杨延昭的赫赫军威与北疆的紧张态势,以一种无可辩驳的方式,再次呈现在大宋朝廷的面前。捷报传入汴梁,朝堂之上一片哗然,反应却比上一次更加复杂难言。

垂拱殿内,官家赵恒手持捷报,脸上的表情不再是单纯的欣喜,而是混杂着欣慰、忧虑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忌惮。杨延昭又赢了,而且赢得如此干净利落,再次重创了耶律休哥的图谋。这固然是社稷之福,但一个臣子,手握如此强兵,拥有如此威望,行事又如此……不受控制(在他眼中,未经朝廷明确指令的跨境袭击便是如此),这让他龙椅坐得愈发不安。

“杨卿……又立新功,实乃国之幸事。”赵恒的声音带着几分刻意营造的喜悦,却难掩其中的一丝干涩,“传旨,嘉奖北疆有功将士,赐……”

“陛下!”不等赵恒说完,参知政事王钦若便出列打断,他面色凝重,手持一份密奏,“臣有本奏!杨延昭虽再获小胜,然其行径,却有诸多僭越可疑之处,望陛下明察!”

他高举密奏,朗声道:“据北疆监军使王超、林特密报,杨延昭此番袭击辽境,并未事先呈报枢密院请旨,乃擅起边衅!此其一也!其二,其所用之火器,威力更胜往昔,然其制作之法,至今仍以各种借口推诿,未能上交朝廷工部,其心叵测!其三,北疆如今军政、财赋,几由杨延昭一言而决,王超、林特形同虚设,地方官吏、军中将领,只知有杨太尉,而不知有朝廷!长此以往,臣恐……河北西路,非国家之有也!”

这番话,比以往任何一次攻讦都更加露骨和严厉,几乎是指着鼻子说杨延昭要造反了!

“王钦若!你休要血口喷人!”寇准勃然大怒,须发皆张,出列厉声驳斥,“杨延昭跨境击敌,乃是为解北疆燃眉之急,打击辽军气焰,何来擅起边衅之说?难道要坐视辽狗肆虐边境,方才不叫僭越吗?火器之法,关系重大,谨慎一些有何不可?至于北疆军政,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若非杨延昭总揽全局,凝聚人心,北疆早已不保!你在此摇唇鼓舌,构陷忠良,是何居心?!”

“寇相此言差矣!”王钦若寸步不让,“祖宗法度岂可轻废?今日他可以擅起边衅,明日便可擅调大军!火器不交,便是心存异志!军政独揽,便是图谋不轨!此乃纲纪大事,关乎社稷存亡,岂能因一时之功而置若罔闻?!”

双方再次在朝堂上激烈争吵起来。支持杨延昭者,痛斥王钦若构陷;忌惮杨延昭者,则附和其言论,强调朝廷法度与权威。

端坐龙椅的赵恒,看着下方吵作一团的臣子,眉头紧锁,心中烦躁异常。王钦若的话虽然难听,却句句戳中了他的心病。杨延昭的功劳越大,能力越强,他心中的不安就越甚。

“够了!”赵恒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怒火,“朝堂之上,如此争吵,成何体统!”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